空間扭曲的眩暈感驟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洞穴中陰冷潮溼的空氣，混雜著泥土與腐殖質的氣味。
周毅的心臟還在狂跳，他下意識握緊了師尊賜下的那枚回城符。
符籙溫潤的觸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別出聲。”
魯班七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乾瘦，卻很沉穩。
周毅這才發現，這位魯大師早已半蹲在地，手指在地面上輕輕一彈。
數十隻比米粒還小的黑色甲蟲，從他指尖彈出，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如同墨點滴入水中，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洞口的陰影與石縫。
周毅甚至不敢大口呼吸，他看著那些機械甲蟲消失，感覺自己的存在在這幽暗的環境裡，顯得格外突兀。
他努力放鬆身體，學著師尊教導的斂息法門。
一個奇妙的感覺出現了。
當他越是想著“我要隱藏”，他的心跳就越響，氣息就越是無法平復。
可當他放棄了這個念頭，只是靜靜地看著洞外的瘴氣與亂石，感受著風從耳邊流過，他彷彿聽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他整個人，似乎正在變淡，變成了一塊石頭，一縷風。
魯班七閉著眼睛，像是在感知著什麼。
片刻後，他睜開眼，眼中閃過一抹了然。
“安全。”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方圓五里，有三波人，都在互相提防，沒人注意到我們這個耗子洞。”
他看了一眼周毅，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
“小子，怕不怕？”
周毅抿了抿嘴，老實地點頭。
“怕。”
“怕就對了。”魯班七從儲物袋裡摸出一個油紙包，遞給周毅，“怕，才會小心。吃了，我們該上路了。”
油紙包裡是塊乾硬的肉乾，沒什麼味道，卻能補充體力。
周毅小口地啃著，跟在魯班七身後，走出了這個隱蔽的山洞。
前方的密林被灰白色的瘴氣籠罩，能見度極低，處處都透著危險的氣息。
魯班七卻走得不快不慢，彷彿在自家後院散步，總能精準地避開那些散發著毒性的植物與暗藏的泥潭。
兩人沿著一條幹涸的溪谷前行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
前方的瘴氣忽然變淡，出現了五道人影。
那五人身穿統一的灰色勁裝，腰間掛著樣式駁雜的法器，為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壯漢，築基中期的修為毫不掩飾。
壯漢的目光如刀子般颳了過來，在魯班七身上停了停，又掃過周毅，眼神瞬間變得輕蔑。
一個築基初期，一個煉氣期。
這種組合，在萬妖谷外圍，連炮灰都算不上。
“站住。”
壯漢開口，聲音如同破鑼，他身後的四人立刻散開，隱隱將兩人的退路封死。
他扛著一把鬼頭刀，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兩個老鼠，也敢來這裡尋食？”
“膽子不小。”
魯班七立刻將周毅護在身後，臉上堆起了諂媚的笑容。
“這位道友，誤會，都是誤會。”
他拱著手，腰都彎了下去。
“我爺孫倆是附近山裡的藥農，想來採幾株凝血草，沒想到迷了路，這就走，這就走。”
“藥農？”壯漢獰笑一聲，鬼頭刀的刀尖在地上劃出一道火星，“你這老東西，當我三歲小孩？”
“萬妖谷是什麼地方，你們會不知道？”
他伸出另一隻手，勾了勾手指。
“少廢話。”
“把儲物袋交出來，爺爺看你們祖孫倆可憐，可以給你們留條褲子。”
他身後的幾人發出鬨笑。
周毅躲在魯班七身後，手心全是冷汗。
他能聞到對方身上那股濃重的血腥味，能看到鬼頭刀上尚未乾涸的暗紅血跡。
這就是修仙界。
沒有道理可講，拳頭大，就是道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腦中回想著那種“變淡”的感覺，將自己的氣息收斂到了極致。
“道友，真沒東西啊。”
魯班七一臉苦相，幾乎要哭出來。
“我們爺孫倆窮得叮噹響，哪有什麼儲物袋……”
“找死！”
壯漢失去了耐心，他不想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
他低吼一聲，手中的鬼頭刀帶起一陣惡風，直接劈向魯班七的腦袋。
這一刀，又快又狠，根本沒留活口的意思。
周毅的瞳孔猛然收縮。
就在刀鋒即將落下的瞬間，魯班七那看似笨拙的身體，做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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