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嘲，在空曠的殿宇中迴盪
從顧長卿臉上，卻看不到半點失望之色。
依舊是那讓人捉摸不透的威嚴。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洛璃，那雙深邃如淵的眸子，彷彿在說，你的回答，並不能讓我滿意。
那目光沒有絲毫情緒，卻比任何酷刑都更讓人感到恐懼。
洛璃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隻被天敵盯上的獵物，從靈魂深處泛起一股戰慄。
她毫不懷疑，只要自己再多說一個字，或者表現出任何不配合的姿態，下一刻，便是神魂俱滅的下場。
“我……我的確不知道如何主動離開。”
在那種無形的壓力下，洛璃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顫抖，她艱難地補充道：
“這方洞天世界的法則壁障極其穩固，即便是在外界，想要強行破開一個洞天世界，哪怕是殘破的，也至少需要渡劫期強者出手。”
“而此洞天法則殘缺，對於我們這些外來者，修為被死死壓制，根本不可能做到。”
顧長卿的身體，緩緩靠向了椅背。
這個簡單的動作，讓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稍稍減輕。
洛璃暗中鬆了口氣，後背卻已被冷汗浸溼。
“也就是說，你們，和我們一樣。”
顧長卿終於再次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論斷：
“都被困在了這裡。”
洛璃苦澀地點了點頭。
“是。”
顧長卿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極淡，卻又極冷的弧度。
那弧度裡，沒有笑意，只有一種俯瞰棋盤般的漠然。
“既是囚徒，便該有囚徒的覺悟。”
他的目光從洛璃身上移開，投向了虛空，彷彿穿透了宮殿的穹頂，看到了更遙遠的地方：
“這小小的牢籠，倒也算有趣。”
楚子慕聞言，心頭一震，猛地抬起頭。
他從大帥的話語中，聽出了一股遠超於平定天下的野心。
是了。
以大帥如今陸地神仙巔峰的修為，這凡俗世界，六國林立，所謂的天下爭霸，對他而言，恐怕早已失去了挑戰。
掃平六國，不過是時間問題。
可之後呢？
之後便是無敵的寂寞，是站在山巔，卻再也看不到更高處的風景。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修士，天外世界，殘破牢籠……
這些顛覆性的資訊，非但沒有讓他們的元帥感到困惑與恐懼，反而……點燃了他胸中一團更熾烈的火焰！
這片小小的殘破洞天，不再是終點。
而是一個全新的起點！
一個可以讓他踏足真正修真世界的跳板！
想通了這一點，楚子慕只覺得一股熱血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原先的震撼與迷茫，瞬間被一種難以言喻的亢奮所取代。
追隨這樣的元帥，何愁不能見識那真正波瀾壯闊的世界！
顧長卿的思緒，已然飄向了那片未知的領域。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洛璃身上，彷彿在審視一件工具的價值。
“你口中的天魔宗，在你的世界，屬於什麼層次？”
他的問題直指核心，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洛璃不敢怠慢，連忙整理思緒，恭敬地回答道：
“回道友，我天魔宗，在所在的黑石魔域，算是一方頂級宗門。”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屬於大宗門弟子的驕傲，但很快便收斂了起來。
“宗門之內，有三位嬰變期的大能老祖坐鎮，威震一方，門下弟子數十萬。”
三位……嬰變大能？
楚子慕再次被這個陌生的詞彙所震撼。
僅僅聽名字，便能感覺到那股毀天滅地的力量。
顧長卿修長的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發出“叩”的一聲輕響。
“修行的境界，如何劃分？”
這個問題，才是他眼下最關心的。
知己知彼，方能謀定而後動。
洛璃不敢隱瞞，將自己所知的修行體系，一五一十地道來。
“修真之路，漫漫無期，但大致可劃分為九個大境界。”
“分別是：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嬰變、問鼎、渡劫、以及……破虛。”
“破虛之後，便是傳說中的洞天境，也就是……真正的仙人！”
她每說出一個境界，楚子慕的心就震驚一分。
練氣，築基，金丹……
這些只存在於神話傳說中的詞彙，此刻卻被一個活生生的人，如此清晰地描繪出來，構建出一個宏大到令人絕望的修行世界。
洛璃看了一眼顧長卿，補充道：
“我們現在所在的這方世界，便是一位隕落的洞天境仙人，其體內的洞天所化。”
“道友您如今的修為，雖然被此界法則所限，但其力量的凝實與精純程度，已經遠遠超越了尋常的築基巔峰，恐怕足以媲美金丹初期的修士了。”
金丹！
楚子慕心頭狂跳。
他原以為大帥的陸地神仙巔峰，已是此界之最，卻沒想到，在真正的修行體系中，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而大帥，竟已憑著此界的稀薄靈氣和殘破法則，走到了這一步！
這是何等的天縱之資！
顧長卿的臉上，依舊古井無波。
九個大境界……
仙人……
他的心中，沒有震撼，只有一種理所當然的瞭然。
以及，一股更加暴漲的野心。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遠未到極限。
這方牢籠，困不住他。
“這麼說，只要能達到嬰變期，便能打破這牢籠，離開此界？”
顧長卿淡淡問道。
洛璃的臉上，露出了比之前更加濃郁的苦澀。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
“理論上是這樣，但……不可能。”
“為何？”
“因為此界法則殘缺，靈氣枯竭，根本不足以支撐修士修煉到金丹期，更遑論之後的元嬰、化神與嬰變了。”
洛璃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
“我們這些外來者，修為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被此界法則同化、消磨，最終跌落境界，直至泯然眾人。”
“而此界的土著，更是連踏入築基的門檻都難如登天。”
“道友您……是一個絕對的異類。”
她看著顧長卿，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有敬畏，有恐懼，也有一絲怎麼也想不通的困惑。
這個男人，到底是如何在這種絕靈之地，修煉到如此恐怖的境界的？
顧長卿沒有理會她的驚疑。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不急不緩地敲擊著，發出極富韻律的聲響。
整個大殿，都隨著這敲擊聲，陷入了一種奇特的節奏中。
洛璃和楚子慕，甚至感覺自己的心跳，都開始與這聲音同步。
“你的意思是，此路不通。”
顧長卿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是……此路不通。”
洛璃艱難地答道。
殿內的氣氛，再次壓抑到了極點。
就在楚子慕以為大帥會動怒之時，顧長卿卻忽然話鋒一轉：
“你說，此地是一位仙人隕落後的洞天。”
“仙人雖隕，其氣運，是否還在？”
氣運？
這個詞，虛無縹緲，卻讓洛璃的瞳孔驟然一縮！
她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顧長卿。
這個土著世界的強者，竟然連“氣運”之說都知道？！
他到底是誰？！
洛璃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她第一次開始懷疑，這個男人，或許並非此界土著那麼簡單。
看到洛璃的反應，顧長卿便知道，自己問對了。
“看來，是有的。”
他陳述道。
洛璃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震動，她知道，自己最後的機會來了。
“是！”
她重重地點頭，聲音也變得鄭重起來。
“洞天雖殘破，但那位隕落仙人的本源氣運，一定還殘留在此界的核心之中！”
“如果……如果有人能找到並繼承那份仙人氣運，便能反客為主，成為這方洞天世界的新主人！”
“屆時，不僅可以修復此界，讓天地靈氣復甦，法則補全，讓眾生皆可修行。”
“更能……以此為根基，掌控整個洞天世界，將其煉化為自己的力量！”
她的話，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所有的迷霧！
楚子慕聽得目瞪口呆，如聽天書。
成為世界的主人？
讓天地靈氣復甦？
這是何等偉岸，何等不可思議的偉業！
顧長卿敲擊扶手的手指，停了下來。
大殿之內，瞬間恢復了死寂。
他的眼中，終於閃過一抹熾熱的光芒。
這，才是他想要的！
與其狼狽地打破牢籠，逃離此地。
不如……將整個牢籠，都變成自己的掌中之物！
“仙人氣運，虛無縹緲，如何尋找？如何繼承？”
顧長卿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洛璃迎著他的目光，搖了搖頭。
“具體如何尋找，我亦不知。氣運之說，玄之又玄，非大機緣、大毅力者不可得。”
看到顧長卿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蹙，洛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忙補充道：
“但是……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一試！”
“說。”
顧長卿吐出一個字。
洛璃不敢再賣關子，急切地說道：
“氣運，與‘勢’相連！”
“個人有氣運，家族有氣運，王朝亦有氣運！”
“此方洞天世界，人族為尊，六國林立，導致人族氣運分散，如一盤散沙，無法凝聚。”
“道友你若能以雷霆之勢，掃平六合，一統天下，將這片殘破洞天之內所有的人族氣運，盡數匯於己身！”
“以這滔天的人族大勢，或許……便能引出那隱藏在世界核心的仙人本源氣運！”
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高亢：
“一旦您成功繼承了那份仙人氣運，便等於掌握了此界的權柄！”
“屆時，您便是此界之主，言出法隨！”
“未來，您甚至可以此為根基，開創一個前無古人的……”
“仙朝！”
仙朝！
轟！
這兩個字，彷彿蘊含著無窮的魔力，重重地砸在楚子慕的心頭。
他呼吸急促，雙目圓瞪，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一統天下，凝聚人族氣運，承接仙人遺澤，開創萬古仙朝！
這是何等宏偉，何等霸道的藍圖！
顧長卿修長的手指，再次在扶手上輕輕敲擊起來。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洛璃的心臟上。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淡漠，卻彷彿帶著整個天地的重量。
“這，就是你所知道的，唯一能離開，或者說……掌控這個牢籠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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