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寧的怒吼如同燎原之火,瞬間點燃了窪地中數千災民胸膛裡積壓已久的悲憤與絕望!
這不再僅僅是為了一口活命粥的哀求,而是被殘酷現實、官府欺壓逼至絕境後,裹挾著血淚與怒火的爆發!
吶喊聲驚天動地,震得乾涸的河床似乎都在嗡嗡作響,一股無形的、沛然莫御的磅礴信力,彷彿實質化的怒潮,猛地向張九寧匯聚!
嗡!
張九寧身軀劇震,只覺得一股從未有過的、極其渾厚磅礴的信力洪流,如開閘的怒江之水,洶湧澎湃地衝入他的體內!
這力量不再是金橋村初見時那絲絲縷縷的敬畏,也不是在康王谷內救助老弱時那溫暖而綿長的涓流,更不是官道旁對絕望者施粥時帶著迷茫的微光。
這是數千顆絕望的心被點燃希望後,在絕境中孤注一擲的、帶著赴死決心和滔天信念擰成一股繩的強絕力量!
它熾熱、狂野、沉重如山,又奔騰如江河,瞬間填滿了張九寧四肢百骸,直衝靈臺。
這一刻,他清晰地看到無數道粗壯耀眼的、近乎實質的金色絲線從每一個嘶吼的災民、每一個眼神決絕的山匪頭頂噴薄而出,如同千萬縷金色的陽光,匯聚成洶湧奔流的光之江河,瘋狂地灌注進他的身體!
在這股力量面前,柴桑城那並不高聳的城牆彷彿都變得脆弱起來。
民心齊,泰山移!
有如此信念,何愁柴桑城不能一鼓而下!
腦海中念頭電閃而過,張九寧瞬間做出了決斷。
事不宜遲!
錢明遠絕想不到這群他眼中待宰的災民,會如此猝不及防的在如今縣城防衛最為空虛鬆懈的當口,爆發出如此決絕的反戈一擊!
戰機稍縱即逝!
張九寧壓下體內洶湧奔騰的信力洪流,眼神陡然銳利如鷹隼。
他猛地拔出腰間配劍,劍鋒在朝陽下劃過一道刺目的寒芒,斬釘截鐵的厲聲下達了進擊的命令:
“劉峰,張寶,張梁,楊玄,聽令!”
“在!”
四人早已被災民山呼海嘯般的戰意點燃,此刻目光炯炯,如同四把出鞘的利刃!
“爾等四人,即刻各自挑選最精悍能戰的一百人,青壯也好,山匪兄弟也罷,要的是膽氣足、腿腳快、敢拼命的人!”
“合兵四百組成鋒矢,目標柴桑東門,給我以最快的速度撲過去!要快!”
“得令!”
四人應聲如雷,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開始挑選親近下屬。
場面迅速從混亂的喧囂轉入一種緊繃的肅殺,能被點到的青壯和山匪,眼中無不露出豁出去的狠厲之色。
“張品方!李老栓!趙四!”張九寧目光掃向身後一眾骨幹。
“在!”
幾位金橋村的領頭人和康王谷稍有威望的青壯立刻應聲。
“爾等立刻組織康王谷、金橋村的其餘青壯年,以及災民中身強力壯、能跟上急行軍的漢子,隨我為第二梯隊!等第一隊搶下城門或攪亂局勢,我們緊隨其後,支援入城!”
“剩下的老弱婦孺、體弱不堪承受急行軍者……”張九寧聲音沉凝了一下,語氣卻無比鄭重。
“由幾位老成持重的鄉老負責,慢慢跟上來,切勿急追導致失散或傷亡!”
“你們的安危,同樣是此役勝利的重要一環!”
隨著安排落定,四百精銳也如旋風般集結完畢!
劉峰頂盔貫甲,手持染血的砍刀,那隻獨眼兇光畢露,儼然地獄歸來的惡鬼。
張寶、張梁已跨上一路隨他們而來的戰馬,眼神滿是兇狠。
“弟兄們,是生是死,在此一舉!”
“隨我殺!”
劉峰狂吼一聲,率先朝著東城門方向發足狂奔!
“殺!”
四百條精壯漢子齊聲咆哮,如同決堤的洪流,轟然炸開!
捲起漫天煙塵,朝著七八里外的柴桑城東門怒撲而去!
張九寧看著煙塵滾滾遠去,深吸一口氣。
他一揮手,對著身邊自覺不是拖累的骨幹青壯們低喝:“跟上!”
於是,這支由金橋村、災民中上千青壯組成的隊伍,也立刻快速奔跑起來,如同一塊沉穩厚重的磐石,在劉峰等人身後壓向柴桑。
然而,就在第一梯隊那怒濤般的衝鋒捲起煙塵的同時,東城門下。
與災民窪地的緊張壓抑截然不同,這裡瀰漫著一種超絕鬆弛感。
城門外空曠死寂,不再有密密麻麻、散發著惡臭與絕望的“蒼蠅”聚集。
連日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幾名負責看守東門的縣兵,此刻正慵懶地倚靠在門洞內側的陰涼處,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曬著穿過城門縫隙投射下的朝陽。
“嘿,你說怪不怪?”
“一夜之間,幾千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鬧鬼了不成?”一個歪戴帽子的兵丁嘀咕著,臉上帶著一絲好奇。
“管他孃的是鬼是神,走了才好,清淨!”另一個三角眼的兵丁啐了一口唾沫。
“天天聞著那股死人味兒,看著他們皮包骨頭的樣子,晦氣!”
“就是!走得好!走了咱們哥幾個也能鬆快鬆快,不用天天提心吊膽怕他們衝門了。”
“怕什麼?就那群餓得站都站不穩的軟腳蝦,借他們十個膽……”
三角眼話未說完,目光不經意地掃向官道遠處,臉上的不屑瞬間凝固,化為極度的驚愕,“入他娘!那是什麼?”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官道盡頭煙塵翻滾,如同一條黃龍貼地狂奔而來!
而在那滾滾煙塵前方,一個小小的黑點正在視野中急速放大。
那是一個人,正以近乎亡命的姿態,朝著城門狂奔而來!
來人的速度極快,衣衫破爛不堪,戰衣甲斜,臉上滿是塵土,鬢髮散亂地貼在汗水和汙跡斑斑的臉上,狼狽至極!
“是王隊正?!”
歪帽子兵丁認出了來人,正是早上領了趙縣尉命令出去搜尋災民下落的王老西!
出去時整整十名兵丁,威風凜凜。
這才不過多久,怎麼就一個人如此狼狽不堪地回來了,其餘九人呢?
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城門守兵的心。
“王隊正,出什麼事了,其他人呢?”守城門小頭目急忙迎上幾步,大聲喝問。
王隊正狂奔到護城河邊,幾乎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才在城樓處剎住腳步。
他雙手撐住膝蓋,胸膛如同破爛的風箱般劇烈起伏,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臉色因驚恐和劇烈運動而一片煞白,汗水和血水泥土混在一起往下流淌。
“快!”
“快關城門,收起吊橋!”王隊正抬起頭,充血的眼睛裡滿是驚駭欲絕的恐懼,幾乎是在嘶吼。
“他們成反賊了!”
“什麼?!”城門守兵們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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