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馬蹄踏在吊橋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黃驃馬雖在急速衝刺中突然踏上陡坡,腳步微微踉蹌。
但張梁早已人馬合一,雙腿如鐵箍般死死夾住馬腹,手腕發力控韁,硬生生穩住了身形!
沒有絲毫遲滯,他雙腳猛磕馬腹,口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呼喝。
黃驃馬會意,四蹄刨動沾滿清晨露水和滑膩苔蘚的木板,如一道離弦的黃色閃電,沿著陡峭的吊橋疾衝而下!
塵土在奔騰的馬蹄下飛揚,張梁手中那柄飲過胡人血、寒氣森森的朴刀早已高高揚起,刀刃在破曉的微光下流淌著一層冰冷的寒芒,直指前方城門洞中的官軍!
城門洞下,本還在奮力拉動絞盤的王老西等人,被這從吊橋躍下的殺神駭得驚慌失措。
瞬間的慌亂幾乎讓所有人想丟掉絞索逃跑,然而,衝下來的畢竟只有孤身一人一騎!
短暫的驚恐後,想要搏一搏的念頭佔了上風。
王老西那張被汗水、泥土和恐懼扭曲的臉上迸發出一股兇悍之氣,他嘶聲大吼:“就一個,殺了他柴桑就安全了!”
三名同樣驚魂未定、又被王老西吼聲震住的縣兵,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腰刀或長毛。
在王老西的帶領下,幾人如同困獸,踉蹌卻又瘋狂的迎著衝下來的張梁撲了過去!
“喝!”
面對官軍的反撲,張梁非但沒有絲毫驚慌,眼中反而燃燒起更加熾烈的戰意。
他喉嚨裡滾過一聲怒吼,催動著胯下的黃驃馬驟然加速!
馬速在俯衝的勢能下本就極快,他又選擇了一個極其刁鑽的切入角度。
並非正面對沖,而是藉著馬匹的移動和慣性,如一道旋風般刮向了最右側那名舉著木矛、腳步還有些虛浮的年輕縣兵!
朴刀在空中劃出一道淒厲的銀弧。
噗嗤!
快!
太快了!
那年輕縣兵甚至來不及將長矛戳出,只覺脖子一涼,整個世界瞬間天旋地轉。
他甚至看到一具無頭的身體在視野下方兀自挺立、噴湧著血泉。
而那身體所穿的衣服,分明是自己的……
這是他在人間最後的念頭。
一顆帶著驚愕表情的頭顱在晨光中高高飛起,滾落在地,血霧噴灑開來,濺了旁邊同伴滿頭滿臉!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幾乎在頭顱飛起的瞬間,另外兩名縣兵和王老西的攻擊也已近身。
他們分從左右和前方向張梁揮砍刺來,角度也算狠辣,竟是意圖封鎖張梁騰挪的空間!
然而張梁在馬背上猛地一塌腰,身體幾乎貼在了馬背上,緊接著雙腳離鐙,竟是以精湛的騎術,藉著馬背的弧度,在狹窄的空間裡做出了一個驚險至極的閃避動作!
兩柄腰刀和一支矛尖帶著惡風從他身旁掠過,貼著他甲冑的邊緣呼嘯而過,僅劃破了肩頭的麻布外袍。
唯有王老西經驗豐富,他的刀稍微一頓,向下斜劈,目標是張梁的小腿!
刀鋒劃過,發出一聲沉悶的鈍響,這一刀結結實實地砍在了張梁右小腿外側的皮護腿上!
嗤!
刀鋒入肉三分便被堅韌的皮甲和緊實的肌肉夾住!
劇痛瞬間從腿部傳來,但張梁牙關緊咬,硬是將這一聲悶哼嚥了回去!
傷口不算致命,皮開肉綻的疼痛感反而激發了他的兇性,他知道此刻絕不能被纏住!
此刻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操控吊橋的絞盤!
“駕!”
藉著閃避後的瞬間空隙,張梁猛的提韁,早已通曉主人心意的黃驃馬發出一聲嘶鳴,後蹄發力,前蹄騰空,竟從左側那名被無頭屍體噴了一臉血的縣兵身邊強行擠撞了過去!
那縣兵被撞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然而張梁完全不理會身後的敵人。
他的朴刀拖在身側,刀尖刮擦著青石板路面迸射出幾顆火星,整個人伏在馬背上催動戰馬,朝著絞盤方向疾馳!
絞盤就在城門洞內側不遠處,那巨大的木質輪盤上,粗若兒臂的繩索在餘下兩名縣兵的奮力拉扯下,仍在緩緩收緊。
“攔住他!別讓他接近絞盤!”
王老西目眥欲裂,眼見張梁憑藉騎兵的迅猛和自身的兇悍一個照面就砍死一人、突破三人,直撲絞盤而去,他心中一片冰涼,瞬間明白了這悍匪的真正意圖!
他要放下吊橋,放進外面那數百如狼似虎的反賊!
一旦吊橋落下,城門洞開,後果不堪設想!
不論是柴桑城,還是他王老西的家小,恐怕都將化為那些災民肆意蹂躪的物件!
不能讓吊橋落下,絕對不能!
王老西腦子裡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一股從骨子裡榨出來的瘋狂戾氣湧遍全身。
眼看張梁一人一馬已經繞過障礙,距離絞盤不過十幾步。
守在那裡的兩名縣兵一個被嚇破了膽,怪叫一聲,丟下腰刀轉身就跑,瞬間沒入城門洞旁的陰影裡消失不見。
另一名縣兵還算有幾分膽氣,反而鼓起全身的力氣雙手緊握住腰刀擋在絞盤前方,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嗬嗬聲,刀刃顫抖著指向張梁。
這時,王老西做出了一個極其冒險的動作!
他拼盡全力狂奔幾步,猛的一個魚躍,竟是從側後方朝著張梁馬背上方撲了過去!
他此刻想的只有一件事,讓他停下來!
砰!
王老西整個人結結實實地撞在了黃驃馬的屁股和後腰上,巨大的衝擊力讓疾馳的戰馬發出一聲嘶鳴,馬身劇烈一晃。
張梁猝不及防,也被這巨大的撞擊帶得身體猛地向前一傾,險些被甩下馬背!
他反應極快,雙腿再次死死夾住馬腹才穩住。
而趴在馬背上的王老西,眼看無法抱住劇烈掙扎的馬身,另一隻手竟是閃電般從懷裡掏出了一柄鋒利的短匕首!
“畜生,給我死!”
王老西眼中兇光畢露,揚起匕首,不管不顧地對著黃驃馬的脊背狠狠紮了下去!
在他看來,張梁的戰鬥力並不強,優勢在胯下的駿馬。
若是沒了這匹馬,憑藉他們幾人定然能將他格殺!
嗤啦!
鋒利的匕首輕易地刺穿了黃驃馬的皮肌!
唏律律!
黃驃馬發出了一聲淒厲慘叫,劇痛讓它瞬間陷入狂暴!
它猛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瘋狂刨動,身體劇烈地甩動、跳躍,試圖將背上的襲擊者甩下來!
“我的馬!”
張梁感受到身下夥伴傳來的恐怖痛苦,目眥欲裂!
這匹跟隨他跋山涉水、同生共死的邊軍老馬,早已不是牲畜,而是袍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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