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強調了“體面”二字,如同冰冷的諷刺。
南水水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啊?”
她的疑問蒼白無力。
對方連讓她揹負“賣宗門”罵名這點遮羞布都算到了。
錢是對方出的,名義卻是她給的!好一個“體面”!
她徹底成了對方手中,拿著對方給的刀子,親手切割自己宗門的提線木偶!
霍雨浩沒有理會她的失態,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這一次,他的語氣似乎緩和了一些,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在南水水聽來更像是誘餌的——溫和:
“第三,你的女兒南秋秋,以及宗門內你認定的核心弟子苗子,需要接受我們的教導。”
南水水渾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凍結!
“秋秋?!”
這兩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靈魂上!
她猛地抬頭,胭脂色的眼眸爆發出母獸護崽般的驚恐和抗拒!
“不……”
拒絕的本能只吐出一個音節,便在對上霍雨浩那雙毫無波瀾、深不見底的紫色眼眸時,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
那眼神深處沒有絲毫溫度,只有一片冰冷的警告。
警告她體內那四道隨時能將她神魂俱滅的【四象鎖】,以及那個可以瞬間幻化成她女兒模樣、足以亂真的可怕能力!
任何拒絕,都只會將秋秋更快、更直接地推向真正的深淵!
“當然,”
霍雨浩彷彿看穿了她瞬間炸裂的恐懼,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安撫的意味,但這安撫在南水水聽來比威脅更可怕。
“你可以隨時旁聽所有的授課過程,並有權在任何你認為不妥的時候打斷。授課的時間和地點,稍後會另行通知。”
他補充的這句“權利”,在南水水看來,更像是對方施捨的、用來麻痺她的糖果,一個虛假的安慰。
“秋秋……”
南水水失魂落魄地低喃,巨大的屈辱感和無能為力的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將她徹底淹沒。
淚水無聲地洶湧而出,這一次,她不再壓抑,也無力壓抑。
為了女兒,她連死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她只能屈服,只能親手將視若生命的女兒送入虎口,只能親手葬送亡夫留下的最後一點念想和基業!
“你的眼淚無法改變任何事,南宗主。”
霍雨浩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冷酷,“眼淚只會讓你顯得軟弱,讓那些本就覬覦你位置、或是未來可能覬覦你女兒的人,更容易找到傷害你們的破綻。”
他動作優雅地從胸前口袋中抽出一方潔白如雪、質地考究的手帕,隔著月光下冰冷的空氣,遞到南水水面前。
“不過,”
他的語氣微微上揚,帶著一絲奇異的、近乎蠱惑的意味,“請相信我,這真的是好東西。我兄長的課……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上的。”
“接受現實,是你目前唯一的選擇,”
霍雨浩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殘酷的理性,如同法官宣判最後的刑期,“也是保護你女兒唯一有效的方式。
在望海城,秋秋會得到最頂級的資源,最安全的保護,以及……”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讓“光明的未來”這幾個字如同帶有魔力的咒語,重重敲在南水水破碎的心上,“前提是,你,和你的地龍門,展現出足夠的‘價值’。”
他微微前傾身體,月光在他紫色的瞳孔邊緣勾勒出一圈冰冷的銀輝,如同最精準的探針,牢牢鎖定了南水水淚眼婆娑、絕望瀰漫的臉龐:
“現在,告訴我你的答案。這談話的時間,已經夠久了。”
南水水猛地抬起頭!
淚痕縱橫交錯在她蒼白如紙的臉上,胭脂色的眼眸中佈滿了駭人的血絲,那裡面翻湧著刻骨的恨意,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岩漿!
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懸崖盡頭、身後是萬丈深淵、退無可退的絕望與……徹底的屈服。
她死死地、用盡全力地咬著自己的下唇,鮮血瞬間湧出,鹹腥的鐵鏽味在口中瀰漫。
那劇痛卻遠不及心口被撕裂的萬分之一。
她死死地盯著霍雨浩那張年輕卻如同惡魔般冰冷的臉,彷彿要將他的模樣刻進靈魂深處。
最終,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從齒縫裡,從靈魂最深處,擠出幾個破碎而嘶啞、帶著濃重血腥氣的字:
“我……答……應……”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從喉嚨裡滾過,燙得她靈魂都在哀嚎;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口剜下的一塊血淋淋的肉,帶著無盡的屈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霍雨浩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今晚第一個可以稱之為“表情”的變化——一絲極其淡薄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笑意。
那並非愉悅,而是一種目標精準達成、障礙被徹底清除後的確認,如同精密的儀器完成了一次關鍵的校準。
“很好。”
他收回遞出的手帕,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平淡,彷彿剛才那場足以摧毀一個魂鬥羅意志的談判從未發生。
他最後補充了一句,目光投向遠處黑暗中龍城的方向,語氣帶著一種掌控全域性的篤定:
“你不用擔心後續的麻煩。搬遷過程中,所有來自外部的阻礙——無論是覬覦龍城地盤的宵小,還是那些依附勢力可能的反彈,甚至天龍門的‘關切’……望海城,都會幫你‘擺平’。”
南水水茫然地抬起頭,淚水模糊的視線裡,霍雨浩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有些虛幻。
“擺平”?
這個詞在她混亂一片、被恐懼和絕望塞滿的腦海裡空洞地迴盪著。
她早已失去了分辨真話與假話的能力,也失去了思考的力氣。
今晚發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了她認知的極限。
她只感覺到徹骨的寒冷,如同墜入了萬載玄冰的深淵,連靈魂都在凍結。
整個宗門和她自己,似乎都在朝著無可挽回的深淵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