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嗚咽著捲過露臺,將霍雨浩清冷的聲音吹散在南水水耳邊。
她死死攥緊的手心早已被指甲刺破,滲出的血珠混合著冰冷的汗液,黏膩而刺痛,卻遠不及心頭的萬分之一。
“所以……”
南水水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枯木。
她抬起淚痕狼藉的臉,胭脂色的眼眸深處是徹底熄滅的火焰,只剩下認命後的死寂。
她根本不信霍雨浩那番為底層平民鳴不平的慷慨陳詞——在她看來,那不過是眼前這位“少領主”粉飾自己野心、站在道德制高點打壓異己的漂亮話罷了。
一個掌控著如此恐怖力量、動輒毀人宗門根基的強者,哪會真心在意螻蟻的悲鳴?
他的憤怒,他所謂的“正義”,都根植於他對這種根深蒂固的宗門寄生體系的厭惡,以及他作為即將入主此地的新統治者,對舊有秩序必須進行的清洗。
霍雨浩平靜地看著她眼中那份無聲的、帶著嘲諷的絕望和了然。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那是對上位者虛偽本能的洞悉,也帶著被命運碾碎後的麻木。
但他沒有絲毫解釋的意圖。
說了又如何?
她不會聽,也不會信。
理念的鴻溝,如同眼前這片月光下的幽暗大海,深邃而冰冷。
他需要的不是她的理解,而是她的服從。
“……陳雲浩少爺?”
南水水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要將肺腑裡最後一點氧氣都榨乾,勉強維持著搖搖欲墜的冷靜。
她的聲音裡沒有了之前的恐懼和歇斯底里,只剩下一種被徹底抽空了所有情感、宛如談論一件待價而沽的死物的冰冷。
“你們想要我……或者說,要地龍門,做什麼?”
“很簡單。”
霍雨浩的聲音平穩如冰封的湖面,不起一絲波瀾。
他豎起一根手指,動作乾脆利落,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力。
“第一,你需要儘快返回龍城,以地龍門宗主的名義,向整個宗門,以及所有依附於地龍門的附屬勢力、商隊、領主,釋出一道宗主令。”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直視著南水水驟然收縮的瞳孔,
“內容如下:地龍門將舉宗搬遷至望海城。
原宗門駐地龍城,作為地龍門分部保留,但核心力量及未來資源投入,全部向望海城傾斜。”
“舉宗搬遷?!”南
水水的指關節因用力而發出咯咯輕響,瞬間變得慘白。
這無異於斬斷地龍門的千年根基!
剝離了龍城這個經營數百年、早已融入地脈氣運的老巢,地龍門就像被連根拔起的大樹,還剩下什麼?
名存實亡!
她強壓下喉頭的腥甜,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繼續。”
霍雨浩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帶著洞悉人心的瞭然:
“不用擔心名分問題。我們並不會在明面上讓地龍門成為望海城的下級組織。”
他微微前傾身體,月光勾勒出他清俊卻迫人的輪廓,“至於你對外的理由……也不必費心編造。他們自然會替你想好。”
他的目光轉向遠處月光下波濤起伏的海面,彷彿已經看到了龍城內外因此掀起的軒然大波。
“比如說……地龍門與天龍門雖然有所淵源,但如今實力此消彼長,為了避開天龍門的鋒芒,尋求新的發展空間?
又或者,是看中了望海城這座新興濱海之城的巨大潛力?
再或者,乾脆就是宗主大人高瞻遠矚,認為地龍門的未來在更廣闊的天地?”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南水水臉上,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玩味,
“南宗主,人的想象力,尤其是面對巨大變故時的惡意揣測,總是很豐富的。”
南水水的心沉到了谷底。
名義上不是下級,但舉宗遷入對方的地盤,核心資源被對方掌控,這和徹底被吞併有何區別?
霍雨浩輕描淡寫的話,徹底堵死了她任何陽奉陰違、暗中保留龍城勢力的可能!
“第二,”
霍雨浩伸出第二根手指,動作流暢自然,彷彿在安排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家務事。
“對於不願意跟隨搬遷的長老和弟子,趁著這次機會,由宗門出資,給予一筆豐厚的遣散費,讓他們自行離去。”
他的目光掃過南水水瞬間緊繃的身體,補充道,“你帶來的那幾個弟子,可以還給你,由你帶回去處置。不過……”
他頓了頓,嘴角的弧度帶著一絲殘酷的意味,“那個王彥峰長老,你就不用想了。他也並非什麼不可或缺的人物。”
南水水的心臟猛地一抽,屈辱地點了點頭。
她明白那“不用想”的潛臺詞。
王彥峰這個禍根,連同他可能洩露的宗門隱秘,都將被徹底處理乾淨。
而更讓她絕望的是,霍雨浩輕飄飄的一句“並非不可或缺”,便將她宗門內碩果僅存、支撐門面的幾位長老判了死刑!
遣散掉那些不願搬遷或能力不足的弟子,再“處理”掉王彥峰,她帶回去的,將是一個被徹底抽空了脊樑、只剩下空殼的地龍門!
這哪裡是遣散?
分明是分屍!
她艱難地開口,聲音乾澀得如同破風箱:
“只是……宗門財務早已捉襟見肘,一時之間恐怕拿不出如此龐大的遣散費用……”
她儘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只是陳述困難,而非討價還價,卑微地試圖保留最後一絲顏面。
霍雨浩隨意地擺擺手,彷彿在拂去一粒微塵:
“無妨。這筆遣散費,由望海城承擔。”
看著南水水愕然抬起的臉,他平靜地補充。
“這是必要的投入,為了確保搬遷過程的‘順利’和‘體面’。錢,明天早上直接送到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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