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一晚,山裡還是有些春寒料峭的,兩人卻走得滿身是汗。
路上灰大,怕弄髒了潔白的學袍,倆人都將其裝在書箱裡,身上還穿著舊衣服。
快到書院時,才在之前吃飯的避風處,脫下身上的衣裳,用溼手巾擦把臉,換上那黑邊白圓領,繫上黑色的布帶,最後端正戴上儒巾。
要不怎麼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剛才還灰頭土臉的鄉下小子,搖身一變就成了兩位文質彬彬的青衿少年。
“兄長請。”蘇淡立於道旁,拱手胸前,身體微微前傾。
“賢弟請。”蘇錄也同樣拱手,兩人像模像樣地行禮過後,便並肩走向書院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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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規十五條‘門禁’規定,諸生每日必宜早起、院門每日限定更時扃鎖。至於具體開關院門的時間,隨季節而定。
比方現在是冬春季節,書院每日上午只在卯時中開啟門戶,卯時一過便落鎖。所以走讀的學生必須在這半個時辰內入校,過時就會被關在門外,記曠課一天。
此時太陽仍未升起,不過已經天光大亮。
跟蘇錄、蘇淡一樣不住校的學生們,從四面八方湧向書院山門。他們大都家在太平鎮,像這哥倆一樣天不亮就趕路上學的真不多。
兩人跟著大部隊進去校門,穿過廣場,來到儀門內的省身齋。
講堂還算寬敞明亮,擺下二十張桌椅綽綽有餘,每個人都有足夠的空間。
桌面上都貼著名字,蘇錄剛要尋找自己的位子,便見李奇宇指著後排靠窗的角落:
“你坐我後面。”
蘇錄一邊走過去,一邊笑問道:“昨晚睡得如何?”
“你看呢?”李奇宇指了指猴臉上的一對黑眼圈。
“怎麼了,不習慣?”蘇錄問。
“別提了。醒著的時候被他們陰陽怪氣不說,睡下之後還一個個打嗝放屁,磨牙夢囈。”李奇宇苦著臉道:“我是一宿都沒怎麼閤眼。”
“還好意思說別人呢!”一旁的舍友怒道:“你這廝睡覺忒不老實。我夜裡夢見在啃豬蹄,還以為年沒過完呢,醒來一看,是你的腳在我臉上!”
“哈哈哈!”少年們樂不可支。
蘇錄心說,看來自己回家睡也好。他忍住笑來到自己的座位旁,卸下書箱擱在課桌上。
書院是單人單桌。蘇錄見識少,也搞不懂書桌的材質和樣式,反正木料挺硬挺沉的。桌案平整,兩端向上翹起,桌腿外撇,看上去怪雅緻的。
蘇錄微微活動下肩膀,便開啟箱蓋,拿出文具盒。
這一巧妙的設計,吸引了全班少年的目光。其實來的路上,蘇淡就羨慕了一路他的書箱……對穿一樣衣服,吃一樣飯的學生們來說,一個漂亮的書箱有莫大的吸引力。
“多好的書箱啊,可惜呀可惜……”程家兄弟的陰陽怪氣雖遲但到。
“可惜你媽個頭啊。”蘇錄笑眯眯道:“不說話沒人把你們當啞巴。”
“你罵人,你違反學規了,我要告先生!”有對兔牙的程家少年指著蘇錄大聲道。
在桌牌的幫助下,蘇錄終於對上號了。這個兔牙的叫程萬範,一臉粉刺的叫程萬堂,男生女相的叫程萬舟。
“你們怎麼背的學規?哪一條規定禁止罵人了?”蘇錄冷笑道。
“你從小沒學過三戒村語淫言啊?”粉刺臉程萬堂道。
“那是對蒙童的限制,但我們現在已經是中學生了。”蘇錄笑道:“而且我哪裡罵人了?”
“你說‘可惜你媽個頭啊’,還不是罵人嗎?”兔牙程怒道。
“我哥說‘可惜你媽個頭啊’,是在惋惜你母親的身高不足,導致你的個子也沒長起來。”蘇淡在抬槓方面,那是大師級的存在。
“反倒是你們,違反了學規十八條‘正習’之‘不得忌妒同學,黨同伐異!’”李奇宇也不是個善茬,馬上打起配合道。
“你,你們……”‘三萬’沒想到,這仨人的火力如此強大,白白淨淨的程萬舟哼了一聲。“你們不當訟棍可惜了!”
“你怎麼知道我的夢想就是考上秀才,包攬訟詞啊?”李奇宇樂了。
這時,外頭響起一聲厲喝:“所有新生到孔祠前集合!”
於是三個齋的六十名新生馬上魚貫而出,來到供奉孔聖人的專祠前。
一個穿著藏青色圓領,頭戴儒巾的嚴肅中年人,指揮新生們跟隨師長拜祭至聖先師。
祭孔後,又帶領他們轉到另一側的明倫堂前,命其按班次整齊列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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