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四個歇了一陣,又起來吃了頓好的——一人一碗豆湯麵。
勁道的鹼水面條,五花肉和甜醬炒成的臊子,豬大骨熬成的麵湯,再和上一勺豆泥,給個皇帝都不換。
四人蹲在廊簷下呼嚕呼嚕吃著面,蘇有才一邊吃一邊感嘆:“要是頓頓能吃上這個,少活十年都願意。”
“哼,做夢去吧。這也就是能報賬。”大伯美滋滋喝一口湯道:“五文錢一碗呢,自己可捨不得買。”
“這麼說來,咱們的甜水還真不便宜。”老爹咋舌道:“五文錢能買這麼一大碗連肉帶醬的豆湯麵了,怪不得金桔蜜露沒人買。”
“要不明天咱全上甜蜜蜜得了。”大伯提議道。
“沒必要,明天金桔蜜露的銷量,應該就會提升了。有錢人聽了,肯定會來嚐嚐鮮。跟窮人買一種甜水,怎麼會體現他是有錢人呢?”蘇錄卻搖頭笑道:
“當買五文錢一筒的多了,再買三文錢的,那就自認是沒錢了。大過年的,誰能丟這分子?但凡有點實力,咬咬牙都會上一檔的。”
“你小子哪來這麼多歪門邪道?”大伯嘖嘖稱奇。
“這可不是歪門邪道,而是聖人之道。”蘇錄便笑道:“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孔聖人是這麼個意思嗎?”大伯看向蘇有才,一旦脫離了‘三百千’的範疇,他就抓瞎了。
“別聽他胡扯。”蘇有才失笑道:“聖人說的是‘見賢思齊’,不是‘見錢思齊’。”
“父親教訓的是。”蘇錄笑道。
“我卻覺得‘見錢思齊’才對,老子只見人人攀比吃穿,還沒見過誰比著當好人呢。”大伯以他那四十年的人生經驗道。
“唉,所以說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蘇有才嘆氣道。
“別感慨了,開工了。”大伯也嘆了口氣,還有上千個竹筒要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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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竹筒都要用開水煮過後,再刷洗晾曬,結果四人一直忙到下半夜才收工。
這也幸虧是在鎮上住下了,要是回二郎灘的話,真連睡覺的功夫都沒了。
但‘指揮使’蘇錄堅持認為這是必須的。裝過甜水的竹筒十分容易滋生細菌,萬一給客人喝壞了肚子,不光掙錢大計徹底哦豁了,還會毀掉‘甜水記’的招牌。
蘇錄才睡了兩個時辰,老闆娘就帶著四個夥計來增援了。還把剩下的柑子、碎高粱、發酵的大甕,酒麴都帶來了。
直接把生產場地轉移到客棧小院了,氣得老闆直呼得加錢……
有了四個熟練的壯勞力加入,產量終於不再是瓶頸了。
初五這天的生意果然更火爆。經過一晚上的發酵,真有很多人慕名來嚐鮮了。
這回不光是小孩子,購買大軍中還出現了很多青年男女,甚至羅羅人和苗人也夾雜其間……
而且一如蘇錄所料,這一天金桔蜜露的銷量,明顯開始增加,這說明有錢人也被吸引來了。
這是好事兒,因為看到有錢人買,大眾就會更相信這是個好東西。
結果當晚一算賬,共賣出去一千四百七十五筒甜蜜蜜,兩百二十五筒金桔蜜露,共收入五千五百五十文!扣掉工錢飯錢、房費船費門攤費等開銷,還剩四千八百文。
這晚老闆娘也不回去了,一起在客棧住下。
用錢繩子穿銅錢的時候,她不禁掉下淚來。
老闆娘本來以為這輩子,都還不上那一屁股債了。誰成想蘇二哥父子竟妙手回春,幫她將那些幾乎毫無價值、只能等著爛掉的庫存,變成了這滿桌子的銅錢。
“弟妹,你怎麼哭了?”蘇有才也在幫她串錢,見狀關切問道。
“沒事,我是高興的,終於看到還債的希望了。”老闆娘用袖子擦拭眼淚,感激不盡道:“真是多虧了二哥父子啊。”
“哈哈,你不記恨我逼債就好。”蘇有才朗聲笑道,燭光搖曳下,愈發顯得他鼻樑英挺,輪廓分明。
“怎麼會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老闆娘不好意思看他的臉,低下頭道:“不光二哥的錢,所有人的錢我都會還上的。”
“老闆娘真是誠信之人。好在眼下生意火爆,還清債務指日可待。”蘇有才信心十足道。
“是啊,我也這麼覺著。”老闆娘明眸一笑,又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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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世事豈能盡如人意?第二天甜水記的攤子剛開張,就有人來砸場子了……
一個穿著襴衫,頭戴方巾的中年人,黑著臉撥開人群,走到攤前。
“你,你……”顧客們剛要說‘你憑什麼扒拉我?’但看到他這身裝束,就全都無可奈何,只是嘴上嘟囔著:“秀才也不能插隊啊。”
可見秀才的威懾力還是差了點,要是換成舉人老爺,保準沒人敢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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