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副字畫的潤筆之資五十兩起步!”蘇滿憤懣譏諷道:“真叫個字字璣珠!”
“真敢要錢。”蘇錄也一陣咋舌,追問道:“收費這麼貴,不得一條龍服務?”
“還真是。”春哥兒覺得這‘一條龍’很貼切,點頭道:“等老大人給你寫了字,就會在文會上把你叫進內室,考校一下你的學問。”
“知州大人的幕友也會恰好在場,老大人便代為引見,告訴你這位先生的字畫才叫好。你就得乖乖識趣,趕緊再跟這位先生求一副字畫,當然潤筆之資就更高了,具體是多少,就看你有多懂事了。”
“總之越懂事,被取中的可能就越大……”蘇滿不知第幾次嘆氣道:“反之亦然。”
“過個州試起碼要一百兩?”蘇錄頭皮發麻道:“上哪弄這麼些錢去?”
沒想到弘治朝就這麼黑了,不都說是明君盛世,吏治清明嗎?
“是啊。”蘇滿自嘲一笑道:“我連過第一關的錢都沒有,想懂事也沒機會,現在這結果實屬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
“能不能舉報一下?”蘇錄低聲問道。
“舉報?”蘇滿愣一下,旋即明白過來道:“你是說告發吧,上哪告發去?人家知州大人又沒收你的錢,甚至沒見過你。”
“他幕友受賄,就相當於他受賄。”蘇錄道。
“幕友也沒受賄,那是你非跟人家求畫,求了畫當然要給潤筆之資了。”蘇滿道:“這是因循已久的陋習,大家都心知肚明,反而會歸咎那個不懂事的告發者。”
“……”蘇錄不說話,看來在這年月,這套玩法是安全的。太祖爺睜睜眼吧,那幫貪官汙吏又捲土重來了!
好一會,他才悶聲道:“難道窮人就考不上秀才了?”
“機會還是有的。”蘇滿搖搖頭道:“考中縣試案首,州試包過的!過了州試,院試時大宗師按臨,又會公平很多。”
說著他定定望著蘇錄道:“我是錯過了,但你一定要拼個縣案首出來,咱們這種人家想中生員,只有考到頂尖兒上,才不會被掐掉。”
“我知道了!”蘇錄重重點頭,又對蘇滿道:“大哥你千萬也別洩氣,距離下次州試還有兩年,兩年裡我們一定能把障礙統統掃除掉,爭取到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嗯。”蘇滿點頭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設法提高自己的聲望,一旦成了本州的名士,不用再蠅營狗苟,便過州試如坦途了。”
“怎麼提高聲望?”蘇錄心中一動。
“不外乎以詩歌文章揚名,或者創造什麼至誠至孝的佳話,得到大人物的賞識……”蘇滿說著自己先喪氣道:“唉,哪有那麼容易,還不如考縣案首靠譜。”
“是,但辦法總比困難多,咱們再想想。”蘇錄說罷實在支撐不住,便歪頭睡過去了。
蘇滿卻枕著手臂望著屋頂,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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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不亮,蘇錄父子三人便啟程返鄉。
蘇錄要上學,蘇泰要上工,蘇有才還得去甜水記幫忙,爺仨正好路上做個伴。
大伯端公家飯碗,隨便請假也不少一文俸祿。小叔是閒人一個,所以他倆留下來照顧春哥兒,計劃過兩天等他身體恢復恢復,直接坐船回合江小叔家。
瀘州和下轄的三個縣都在長江沿岸,水運十分方便。但問題是赤水河上險灘無數,漲水時節坐船就是找死……
所以爺仨還得老老實實腿著回家。幸好全都練出了鐵腳板,並不覺得這樣趕路有多辛苦。
瀘州城同樣地處群山環抱,三人花了三文錢坐渡船過江之後,前行數里便進了茫茫群山。
透過茂密的山林,依稀能看到周遭山石如刀劈斧削,淺灰色的巖壁直插雲天。這是西南川黔一代標準的石灰岩山體。根本沒有任何的緩衝,像城牆一樣將人們困在大山裡。
幸虧有一條據說是當年奢香夫人開鑿的驛道,可以幫助人們翻越群山與外界相連。只是這條藏在密林裡的老路,早已年久失修。加之快入夏,好多地方被荒草覆蓋,得好生辨認才能找到路。
知道春哥兒沒事了,蘇有才和蘇泰返程的心情很不錯。
蘇泰給獵弓上了弦,壓一支箭在手中,邊走邊四處張望,想射個野雞兔子之類,給他倆打打牙祭。
蘇錄的心情卻有些沉重,此行給他的衝擊很大。雖然用腳實際丈量了走出大山的距離,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遙遠。
但大哥的遭遇卻讓他深感,走出這現實中的烏蒙山容易,走出特權不公和貧富懸殊構築的大山,卻遠比想象中困難!
他忽然就懂了李白的那首《蜀道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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