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看著這隻木鳥,竟也有些失神。她能想象,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在那個遙遠的秋日午後,是如何用一把小刀,一點一點,將自己的心事和期盼,刻進了這塊木頭裡。
“我上去找他!”冷嫣攥著木鳥,抬步就要上樓。
“等等。”
周翊聰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裡,換下了一身沾染了些許陰晦之氣的衣服,又恢復了那副慵懶而散漫的樣子。他的臉色比平時稍微蒼白了些,但眼神卻愈發清亮。
他走下樓,目光在冷嫣手中的木鳥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對客廳裡的一名傭人吩咐道:“去,取一個香爐,再把我車裡那個檀木盒拿來。”
傭人不敢怠慢,很快便將東西備好。周翊聰開啟檀木盒,裡面是三根線香,顏色比尋常的香要深,表面似乎有流光轉動,正是系統獎勵的“安神香”。
他取出一根,點燃。
一股奇異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香氣瞬間瀰漫了整個客廳。那香味清雅而醇厚,彷彿能穿透人的骨髓,將靈魂深處所有的疲憊、焦慮和恐懼都一一撫平。原本還心神不寧的漢斯等人,聞到這股香氣,竟感覺眼皮發沉,精神前所未有地放鬆下來。
“心藥,也需要藥引。”周翊聰淡淡地說著,從冷嫣手中接過了那隻木鳥。
他將木鳥放在香爐升騰的青煙上,緩緩燻烤。口中低聲唸誦著一些古老而晦澀的音節,那似乎是《靜神章》裡的某種祝禱詞。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隨著周翊聰的唸誦和安神香的燻燎,那隻平平無奇的木鳥,表面那層暗沉的包漿彷彿活了過來,竟隱隱透出溫潤的光澤。一絲絲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黑氣,從木鳥的縫隙中被逼出,旋即在安神香的青煙中消弭於無形。
這是十七年來,附著在這件信物上的,冷峰自己的悔恨、執念,以及那道惡毒詛咒殘留的媒介氣息。如今,被周翊聰用祝由之術,徹底淨化。
做完這一切,周翊聰將木鳥遞還給冷嫣:“現在可以了。讓他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
一行人再次來到二樓的房間。
房間裡那股陰冷腐朽的味道已經散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安神香的餘韻。冷峰躺在床上,呼吸平穩,睡得像個孩子。這是他五年來,從未有過的安詳。
冷嫣走到床邊,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她俯下身,在哥哥耳邊用最輕柔的聲音呼喚:“哥……哥,我回來了。”
或許是血脈相連的呼喚起了作用,又或許是神魂歸位的自然反應,冷峰的眼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曾經被瘋狂和恨意佔據的眸子,此刻雖然依舊帶著長久隔絕於世的茫然和空洞,但那深處的、屬於野獸的赤紅,已經褪去。
他的目光沒有焦點,在天花板上游離了片刻,然後,慢慢地,落在了冷嫣伸到他面前的手上。
以及,她掌心裡的那隻木頭小鳥。
時間,在這一刻彷彿靜止了。
冷峰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他空洞的眼神裡,彷彿瞬間被投入了一顆火星,點燃了埋藏在記憶最深處的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