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那個下著雨的秋天,那棵巨大的銀杏樹,那片金黃的落葉,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笑起來有兩個淺淺梨渦的女孩……所有被塵封的畫面,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湧入他的腦海。
他的嘴唇開始哆嗦,乾裂的面板因為劇烈的情緒而崩開血口。他伸出手,那隻因為長期自殘而佈滿傷疤、瘦得只剩骨頭的手,顫抖得不成樣子,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碰到了那隻木鳥。
當指尖觸及到那溫潤的木質時,一滴滾燙的淚,從他眼角滑落,砸在了手背上。
“鶯……”
一個沙啞、乾澀,彷彿是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所發出的音節,從他五年未曾開合的喉嚨裡,艱難地擠了出來。
僅僅一個字,卻讓冷嫣再也控制不住,捂著嘴,跪倒在床邊,泣不成聲。
門外,漢斯教授等人透過門縫看到這一幕,一個個如同見了鬼一般,張大了嘴巴,連呼吸都忘了。上帝!這完全超出了他們所能理解的範疇!精神分裂和重度PTSD,被一隻木頭鳥和一炷香治好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
周翊聰看著床上那個抱著木鳥,像個孩子一樣無聲流淚的男人,眼神卻微微一凝。
他走上前,看似隨意地搭上了冷峰的脈搏。
在“望氣術”的視野裡,冷峰自身的陽氣正在緩緩恢復,但就在他命門的位置,依舊殘留著一縷比髮絲還要纖細的黑線。那黑線的一頭連線著冷峰,另一頭,則虛無縹緲地延伸向未知之處。
這根線,就是詛咒的根源。雖然剛才被他的祝由術暫時鎮壓,但並未徹底斬斷。
“他體內的邪祟雖然被驅散了,但下咒的人,還在。”周翊聰鬆開手,語氣平靜地對已經站起身的冷嫣說道。
冷嫣一愣,隨即眼中迸發出刺骨的寒意:“周神醫,您的意思是……”
“這個咒,不是一次性的。它像是一根繩子,只要另一頭的人願意,隨時可以再次收緊,將你哥哥重新拖入深淵。”周翊聰解釋道,“而且,對方現在,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的‘作品’被我破壞了。”
他的話音剛落,別墅外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爆裂聲!
一名保鏢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冷小姐,不好了!我們掛在莊園大門口的那塊……那塊鎮宅的玉璧,剛才無緣無故地碎了!”
冷嫣臉色煞白。那塊玉璧是她父親花天價從一位高人那裡求來的,據說能抵擋邪祟,庇佑家宅平安。
“看來,對方已經打過招呼了。”周翊聰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絲冷峭的弧度,“有點意思,這是在向我示威麼?”
他轉向依舊處在震驚和憤怒中的冷嫣,問道:“你哥哥這些年,在民俗學或者古董圈裡,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特別是那種……喜歡研究些偏門東西的‘大師’?”
周翊聰施施然地走到客廳,拿起自己那寶貝保溫杯,發現裡面的水已經涼了,不由得皺了皺眉,對旁邊一個還在發呆的傭人說:“去,把我的枸杞菊花重新泡上。記住,水要剛燒開的,第一泡倒掉,第二泡再端過來。還有,你們這的菊花,是桐鄉的嗎?看著花瓣都散了,次品。”
滿屋子的緊張肅殺,瞬間被他這句話衝得七零八落。
冷嫣看著這個在超自然交鋒之後,第一件事卻是關心自己茶葉品質的男人,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萬千思緒,眼神變得無比堅定:“周神醫,不管那個人是誰,掘地三尺,我都會把他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