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對於這個年輕劍修的身份不好奇,那未免有些太過於自欺欺人,但也不至於僅憑一個名字讓白井扉間就此斷定這位年輕劍修來自於西邊與何安一衣帶水的大國。
“劍起。”
白井扉間緩緩吐出一個字。
尋常木劍的尾巴,在這輕輕一拍後,微微顫動,翹起不已。
片刻間的寂靜後,一連串不絕於耳的轟鳴炸響在天地峽谷山水間徹底炸開。
只見餘燼腳下的懸崖峭壁,自下而上,如同有一柄開山巨劍從山底悍然拔出,硬生生將整座大山劈開,其間不斷有山石崩塌轟烈飛入江水,江濤層層,浪花迭迭。
餘燼眼前一亮,不再如先前那般渾濁,周身生生不息的氣機如睡醒巨獅,開始流轉起來。
“單單起劍就是這般氣魄,看來王賢人的大道你已悟得三分,如此甚好,我且與你一戰。”
白井扉間心神微顫,似乎有所釋然。
這位何安幾百年不曾出一個,出後卻怕不是要驚豔此後又是數百年的年輕劍修。
何其驚豔。
這番天資,哪怕是三百年前的攝日真神,也難以相比啊!
餘燼灑脫一笑,一步踏出,跳出懸崖,墜落速度不算太快,不等他雙足落於江水之前,山中一塊飛石破壁而出,餘燼便腳踩落石,掌中又託一塊數丈之高的巨石,朝著白井扉間那邊奔去。
萬斤巨石懸於掌中,餘燼身形飄搖,不落反升,在空中盪滌出一層層微不可見幾乎察覺不到的波紋漣漪。
白井扉間扭頭望向那手託巨石的年輕劍修,沒來由地又想起了西邊的那個大國。
他只是隨遇而安遇到一位老者,幾經指點便可踏足尋常劍修幾輩子苦練都進入不了的仙王境界,而這位同樣自大明而來的劍修,年紀輕輕,便有這般氣魄膽識心境,至於其劍修武道,自然不用多議。
這讓他實屬慚愧。
大明何其大?何安何其小?
隨便一位劍修便是如此不凡,燁然如神人,那大明那些真正厲害的劍修,那片土地之上的大道,又該是何等洶湧澎湃?
白井扉間實在是想象不出。
何安何安,何處安寧?又於何處安歇呢?
白井扉間陷入冥想,彷彿沒有看到手託巨石已經奔雷而至的餘燼。
他輕輕一笑。
想起了雲遊大明時,那位老人曾經說過的大道之行始於足,大道之始源於心。
想起了他在名川大山無數次出劍時,那一片片葉子由綠轉黃,再由黃轉紅,劍起劍落,葉生葉亡。如果一個劍客真正是為了劍而生,那麼朝聞劍,夕死當場又何妨?
白井扉間緩緩睜開眼睛,重新變回尋常握劍的手勢,與此同時右手輕輕握住那木劍的劍柄,右腳緩緩向後撤出一步。
閉眼。
睜眼。
呼吸吐納之間,中年劍士所站的峭壁之上,身後山石開始分裂,身前江水逆流而行。
白井扉間心中只想到了一句話。
我心有劍。
在餘燼看來,大多數劍修武士所謂的絕學新招,不過是拆分組合久招,實屬沒有半點新意可言。
或許劍修前輩一道道山峰太高?又或是劍修後輩天資著實過於愚鈍。
總而言之,大多劍修已無以前的那般劍意可言,因此顯得過於無趣了些。
而白井扉間的這一劍,卻讓餘燼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從白井扉間起劍開始,餘燼便正色以對,絲毫不敢有半點鬆懈之心,他原本是想要藉助自身的氣機真氣,摘花聚水,隨意為劍,以真氣攻之即可。
但是手託巨石的餘燼終歸沒有這般做,遇強則強,如果他還有所謂的自負,那也不會練就這般純粹的劍心。
由單掌變雙掌的餘燼腳步不曾停歇,陸陸續續,跌跌撞撞,直奔遠處的白井扉間而去,左右手五指成鉤,嵌入巨石的同時,身體內的無限氣機流轉不停,順著縫隙滲透進入其中。
餘燼手腕繃緊,用力一擰,整塊巨石分崩離析,不過因為氣機的存在沒有四散而去,而是聚在一起,如同一個撒石陣。
如果說早前餘燼面對黑袍教主只是氣機洩露,那麼對上這個中年劍士後,他周身三百多出洞天巧穴已經開啟了大半。
劍氣也好,劍意也罷。
所謂的劍術,第一境無非是高明劍招,第二境則是劍氣,隨著心境的提高,練就的上乘劍氣則由蛻變成劍意。
可白井扉間,你可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而在這二境之外,仍有三境存在!
什麼劍招,什麼劍氣,什麼劍意。
仍是需要依託於一劍罷了。
我心中有劍,手中卻無劍。
手中既無劍,心中卻已有劍!
這便是我還禮於你的一劍!
餘燼身形高漲,無數巨石碎塊被氣機凝聚化形,寬闊的天空之中,緩緩浮現出了一柄巨石飛劍!
以石劍對木劍!
以巨劍對袖劍!
餘燼一步踏出,左手呈掐劍訣,用力向前一揮。
巨劍破空而出!
天上地下,飛石滾滾,江水退去三千丈!
白井扉間面無懼意,木劍微鳴,徑直迎向這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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