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不服周

第24章 及格不是我的上限

權假佐這個官職,不,幾乎都不能算是官,只能算是兼任的職務,它的威懾力,遠超石守信的想象。

在大營外自報家門後,典農中郎將謝纘親自出迎,一見面就對石守信恭敬行禮道:“石公臺快請入帳一敘,糧秣賬冊,謝某早已準備妥當,恭候公臺多時了!”

謝纘爽朗大笑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看上去四十多歲,年富力強,又不似丘八那般五大三粗,顯得非常儒雅。

“請!”

石守信面帶笑容,跟著謝纘進了大營。一見面,雙方的氣氛就非常和諧。

這裡名為屯田區,實則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軍營,不僅木柵拒馬一應俱全,而且箭樓林立,交叉部署,隔幾個箭樓,後面便有一個瞭望臺。

整個大營的規模很是驚人,被劃分出了六個單獨的區域,彼此間有營門連通,還有哨卡,進出都要報口令。

三國時期,戰爭就是主旋律,一切皆為戰爭而生。

石守信從這個大營的部署,就知道曹魏的軍事準備很紮實。即便是司馬氏篡權,在這方面也沒有放鬆過。

一行人進入典農中郎將的帥帳後,只見裡面居然有十幾個小吏,正在搬運成堆的竹簡,許多人都在伏案點算,忙得不可開交。

“石假佐,您請過目,這邊是總賬,那邊是這些年糧倉支出和收入的條目,還在核驗之中。待你核驗過賬冊後,再去糧倉核驗糧秣數量。

大將軍此前已經跟本官說過朝廷會派人來核查糧庫,一切賬目,本官都已經準備妥當。”

謝纘很是謙遜的說道。很顯然,他是早有準備。

謝纘是司馬懿的老鄉,是空降到河東做官的。跟本地河東大族,可不是一個鼻孔出氣。在石守信來這裡之前,司馬昭就已經跟謝纘打過招呼了,說有人會來這裡核查糧庫情況,讓他好自為之。

這話看似沒什麼油鹽,實則內含深意。

司馬昭的目的只是為了伐蜀,而不是給老鄉難堪。反正他已經把話帶到了,如果謝纘平日有倒賣軍糧,那麼利用這個時間差,就該把糧庫補齊,到時候可以應付巡查。

司馬昭只能幫謝纘幫到這裡,真要被查出來什麼,他必須秉公辦理。要不然伐蜀因為缺糧而功虧一簣,到時候少不得要拿謝纘人頭以謝天下。

當然了,如果謝纘平日裡沒有作奸犯科,糧庫的賬目對得上,那麼這個提醒也能表達司馬昭對老鄉的迴護之意。

“嗯,中郎將準備得很妥當嘛,那這就開始查吧。”

石守信微微點頭道。

哈?我只是稍稍客套一下,你還真查啊?

謝纘面色一僵,隨即露出苦笑。他原本以為只是走走過場,沒想到朝廷是真想查,又或者是這個愣頭青想公事公辦。

謝纘將石守信拉到一旁,對他低聲說道:“公臺借一步說話。”

石守信心領神會,隨即帶著謝纘來到自己居住的屋舍。謝纘小心翼翼搬來一個木箱子,將其開啟,裡面是一張又一張的借條。足足有數十張之多。

“這些都是河東大族積年所借,說是為了賑濟當地受災百姓,每次我都是無奈應允。

至於他們是不是真的賑濟了,謝某亦是無從查證,只求河東無事便好。”

謝纘注意到石守信面沉如水一聲不吭,他又補充道:“大約有一百多萬斛的缺口,一年的屯田產量。”

“此事大將軍知道麼?”

石守信開口詢問道。

典農中郎將把軍屯裡的糧食借給河東大戶,這件事可不算小事啊!

“或許知道,但那也不是謝某稟告的。”

謝纘搖搖頭道。

聽到這話,石守信似笑非笑看著謝纘,十分輕佻的嘲諷道:“有些不守婦道的女子,腰帶比那柳絮都要松,但凡是個男人都能扯下來一親芳澤?謝公的腰帶,是松還是緊?”

你就說你是不是蕩婦吧!河東世家要借糧你就借,還說你不是個公交車?

見石守信如此譏諷,謝纘自知理虧,亦是沒有還嘴。

很久之後,謝纘才長嘆一聲道:“淮南三叛,聲勢浩大。大將軍府權勢不穩,不僅是洛陽的百官看到了,河東的大戶們也看到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河東大戶們找我借糧我不借,那萬一他們起兵響應毌丘儉、諸葛誕之流,甚至直接搶奪屯田軍糧,我該如何應對?”

謝纘已經當了十幾年的典農中郎將了,自然對本地局勢的理解深刻。至於當時河東大族究竟是在試探,還是真的缺糧了,已經無法得知他們當時的想法。

“這樣吧,這些借條我謄抄成一份,做成賬冊帶走,上交朝廷。謝公之事,石某回去後會跟司隸校尉美言幾句。至於司隸校尉乃至大將軍聽不聽得進去,石某就說不好了。”

石守信點點頭道,並沒有為難謝纘。

他理解了謝纘的難處,為了穩住河東大族,不讓他們積極響應淮南三叛,謝纘作為河東地區的典農中郎將,自然不能激化矛盾。

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嘛。

只不過這些事情,不是石守信可以解決的,如實上報即可。

司馬家得位不正,有一系列的後遺症,而且根本無法解決,只能苟一天算一天。既然把話說開了,謝纘立刻對石守信千恩萬謝,表示隨便怎麼查賬都行,反正他問心無愧。

在謝纘的積極配合下,清點糧倉庫存的工作兩三天就完成了。最終的結果確實如謝纘所說,所缺的部分,和借條上的部分基本上對得上。

剩下那點誤差,都在朝廷允許的損耗範圍內。畢竟,糧倉裡的耗子平日裡都要消耗一點呢。

水至清則無魚,想完全一板一眼的對上,根本不可能。換言之,謝纘這個官員還是忠於本分的,甚至是稱職的。

只不過他抵擋不住河東大族的步步緊逼。

在臣不敢言忠的時代,世家侵佔官府的權力,是一種必然現象。

離開了屯田治所以後,石守信心情頗為沉重。

他雖然不指望司馬家有多大本事,但也沒料到司馬家還沒統一天下,這個國家居然就已經有亡國之相了。

為了獲取支援,司馬氏不得不跟本地大族分享權力共治。現在已經公然有借無還,將來會如何,簡直不敢想象。

再次來到安邑城外,這次石守信駐足良久,一直在權衡利弊,並未貿然入城,也沒有匆忙離開。

“阿郎,我們為何不去送那個徵辟文書呢,送到了好回洛陽呀,大娘子還在家等你呢?”

看到石守信在城門外不肯入城也不肯走,細狗忍不住提醒他道。

“走,入城。”

石守信已經打定主意,對細狗招了招手。

他想明白了,不能就這樣離開,這項工作,現在只做到了“僅能交差”的程度,還遠遠談不上辦好。

作為一個下屬,要時刻揣摩頂頭上司,部門經理和總裁的不同需求。以此來權衡利弊,把精力用對地方。

而不是想當然的自嗨。

查賬這件事,司馬昭的要求很簡單:就是保證伐蜀的糧秣夠用,在此基礎上,糧秣越多越好。

至於世家那些花花腸子,司馬昭其實是心知肚明的,或者可以說是有心無力。

他要的是忠誠,只要是站在司馬家這邊的大戶,在地方上稍微過分點,無傷大雅。

也就是說,對於司馬昭來說,石守信的任務下限很低,上限卻看不到頂!

這也是石苞敢於將這個任務交給他這個無名小卒去辦的原因。

在司馬昭看來,謝纘這般借了很多糧食出去的情況,也是因為過去那些年天下不穩的無奈之舉,是情有可原的。

只要庫存足夠支援伐蜀,那麼司馬昭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石苞的想法肯定不止於此,因為他是司隸校尉。

賬目該如何,在他這裡必須心中有數。河東地區大戶們別有心思,他也是要知道這裡水深水淺。

萬一跟淮南一樣出事了呢?

他對於石守信的期望,肯定不止於把事情辦得能糊弄過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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