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平小道有個巨坑人的地方。
要攻取涪城,就必須帶兵走陰平小道直插江油關。此關天險自成,其地群山環抱,涪水中流,乃是典型的依山傍水格局。
江油關的關口險峰壁立,直插雲天,關下江流湍急,濁浪翻卷。若要從這裡入蜀,便只有沿著涪水南下一條道可以走。
而直插江油關,就必須經過摩天嶺。
其嶺北西坡度較緩,南面則是峭壁懸崖,無路可行。也就是說,當鄧艾帶兵從較為平坦的北坡,來到摩天嶺的時候卻發現,前方沒路了。
當然了,也不是真的“沒路了”,而是沒有人走的路,猿猴應該還是可以下去的。
眼看已經走到此地,難道打道回府麼?
鄧艾看著摩天嶺南面的懸崖發呆,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走了快兩個月啊,結果就這?
“鄧將軍,您看這摩天嶺……下不去啊。”
師纂有些緊張的勸說道。
鄧艾這瘋老頭,已經完全不管不顧了。這一路,很多搭橋修路計程車卒死亡,很多翻越險地時有人不慎墜亡,那不是幾個幾十個,是成百上千的死啊!
其中失足跌落山崖的,走路被落石砸到的,攀爬時墜入山谷的,一抓一大把,屍骨都無人安葬!
如今部隊已經大面積減員,不少人摔傷。
但是鄧艾不改初心。他已經六十多歲了,不在乎輸不輸,他只要贏。
輸了,也不過是死而已,早死幾天又如何呢?鄧艾根本不考慮退路。
為了贏,他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可是鄧艾不怕死,不代表他手下那些將士也不怕死啊。師纂就很怕死,特別是害怕死在偷渡陰平的路上!
然而鄧艾卻指著摩天嶺下面那條蜿蜒的小河說道:“我們下山,師將軍你看,那就是涪水了!江油關已經不遠了!”
“下山?這摩天嶺怎麼下?”
師纂指著南面的懸崖峭壁詢問道,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是人,可不是猴子啊!
“全身裹著毛氈,然後就這樣順著山崖滾下去就行。”
鄧艾面不改色說道。
“要滾你滾,師某是不滾的。”
師纂呵呵冷笑道。
“誰不下山,軍法伺候!”
鄧艾拔出佩劍,殺氣騰騰看著師纂!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勢。
一旁的親兵們都看傻眼了,不知道應該上前幫誰。
“鄧將軍,您別衝動,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啊。”
師纂連連後退,抬起雙手搖晃著,示意鄧艾不要激動。這老頭脾氣差,動不動就拔刀,太壞了!
此刻師纂滿肚子委屈。
滾下山的話,也不是不行……可誰先滾呢?
師纂看向鄧艾,想說話卻又緊緊閉嘴。
總不能讓他先滾吧?
“鄧忠,你先來!”
鄧艾指了指自己的長子說道,上陣父子兵,關鍵時刻,信得過的只有兒子!
“父親,這有點高啊。”
鄧忠看了看摩天嶺南面的陡坡,臉上出現一絲畏懼,強裝鎮定問道。
他滿臉苦澀,想說“不”卻又不敢開口。
“你不裹著毛氈滾下去,我就先殺你,然後用毛氈裹著你的屍體滾下去!”
鄧艾手中依舊握著佩劍,說話的時候殺氣騰騰。
這下一旁的師纂也服氣了。
瑪德,對同僚狠,對兒子也狠,鄧艾是真不忌憚殺人的!
這老頭是真的瘋魔了!
“眾將士聽好了,功名富貴就在山下,只等著我們去取!
現在鄧某讓自己的長子先裹毛氈而下,等他下山,若是安然無恙,你們再接著下!
到時候,誰不聽軍令,斬立決!”
鄧艾對著一眾親兵與副將們高喊道,聽到他的話,人人臉上皆是血色全無,但沒有一個人敢犟嘴。
誰犟誰死!
很多時候,主將的決心就是士兵的膽魄。既然鄧艾已經豁出去了,那麼這個時候誰站出來反對,就會被鄧艾順勢斬殺以儆效尤!
“父親,我去了。”
被毛氈裹得嚴嚴實實的鄧忠,一臉幽怨的看著鄧艾說道。
“給你記功!”
鄧艾看向鄧忠,臉上只有肅殺,沒有一絲慈愛。
軍中無父子,戰陣論輸贏。
其他都是廢話!
打仗是一個極端重視績效的活計,能贏便是最重要的事情。在這個前提下,任何人都是可以被犧牲的,包括主將。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鄧忠裹著毛氈在山坡上翻滾著,好像一根圓木。
鄧艾也好,師纂也罷,還有軍中那些副將偏將牙門將,都盯著漸行漸遠的鄧忠,等待著他平安無事抵達。
然後找根樹枝,將一面旗幟掛在樹枝上,揮舞給山頂上的人看。
有旗幟飄蕩,那就說明這個辦法可行。
如果沒有,那就是鄧艾死了個兒子,僅此而已。
此時鄧艾也非常緊張,眼睛死死盯著山下,可惜鄧忠已經滾沒了蹤影。
一刻鐘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山下沒有任何動靜。
眾人心中冒出一個疑問:難道鄧艾的長子鄧忠,就這麼摔死了?
他們又時不時看向鄧艾,暗自揣測對方現在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現場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安靜,誰也不敢跟鄧艾說話。
連呼吸都帶著小心。
正在這時,眼尖的師纂好像看到了什麼,他指向山下高喊道:“快快,快看!那是什麼!”
一面鮮紅的旗幟在舞動著,哪怕在眼中只是一個小點,但也能分辨出來,那是鄧忠抱在懷裡的旗幟。
人沒死!
這條路可以走!
這時候鄧艾也看到了,緊繃著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容。
“傳我軍令,分批下山!”
鄧艾大吼了一聲,雙拳緊握,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功名利祿,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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