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會在心中暗道。
“對了,邵悌剛剛跟你說什麼了?”
鍾會忽然開口詢問道,轉換話題非常突兀,幾乎就是令人猝不及防的那種。
“回大都督,邵悌直言大都督要反,讓下官盯著點,有事速速通知大將軍。”
石守信一臉謙遜謹慎的神態,小聲回答道。
鍾會臉上毫無意外之色,依舊是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事實上,邵悌是司馬昭的心腹,又在大將軍府內任職多年,他來這裡是為了什麼,用腳趾頭猜都能猜到。
正在這時,鍾會拍了兩下巴掌,從軍帳後門走進來兩個身材魁梧的親兵。
“搜身,搜仔細點,不要動粗。”
鍾會面色平靜下令道,可謂是說翻臉就翻臉,之前沒有任何徵兆。
那兩個如狼似虎的親兵走上前來,立刻對石守信搜身,將所有搜到的東西,都放在鍾會桌案上,擺好了讓這位大都督觀摩。
桌案上擺著的東西不多,且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唯獨有一迭紙上面畫的東西很有意思,像是某個物件的草圖。
雖然不知道這草圖究竟是做什麼的,但無論如何,都與鍾會的期待相去甚遠。
總之,桌案上這些東西,都是“無聊的貨色”,壓根不是鍾會想找的。
“可是搜仔細了?”
鍾會沉聲問道,那兩個親兵一齊作揖行禮,頓時嚇得滿頭大汗。
鍾會擺擺手,示意這兩人離開軍帳。
“司馬昭權勢熏天,為了郭太后遺命,鍾某現在是在做掉腦袋的大事。
這點謹慎,你可以理解吧?”
鍾會看向石守信詢問道。
“下官無妨的,不過身也搜過了,應該可以證明下官清白了吧?”
石守信不卑不亢反問道。
“那是自然,剛才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你不要介意。”
鍾會點點頭道,似乎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在他看來,石守信是同情曹氏的人,自己打出郭太后的遺命,那對方就應該無條件聽命。
石守信感覺後世離譜女頻網文並非空穴來風,這般想當然之人也不是沒有,譬如眼前鍾會便是如此。
“現在就看鄧艾能不能擊破江油關了。他若是不能入蜀,我這十多萬大軍,也只能返回漢中再做計較。大軍回到漢中,倉促行事,只怕後果難料。”
鍾會哀嘆道,臉上的表情相當微妙。
“大軍若是無功而返,郭太后遺命該如何執行呢?”
石守信疑惑問道,他一定要弄明白鍾會的意圖。
“還能如何,在漢中舉起義旗,號召天下義士勤王而已。這十多萬兵馬,也不是泥捏的!”
鍾會正色說道,看上去自信滿滿。
他一會自信,一會露怯,讓人弄不明白究竟是怎麼想的。
石守信心中不太看得上鍾會的神經質,面上卻是畢恭畢敬行禮。
看得出來,鍾會其實有點慌的,只是平日裡喜怒不形於色,掩藏得很好罷了。鍾會現在已經無法確定魏軍如果不能入蜀,返回長安以後司馬昭會不會對他開刀。
畢竟,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在暗中進行。
司馬昭既沒有明說要把鍾會如何,鍾會也沒有公開舉起反旗要如何。二人都還處於互相算計的階段,遠沒有到圖窮匕見的時候。
鍾會知道司馬昭想殺他,司馬昭也知道鍾會知道,雙方心照不宣,表面上還是一副君臣相得的姿態。
“杜預的部曲,歸你接管。再加上原本歸你節制的劉欽部,加起來應該有兩三千人了。
待入蜀之後,你聽我號令行事。事關郭太后遺命,容不得半點差池。”
鍾會拍了拍石守信的肩膀說道,一臉嚴肅。
“明白,這些兵馬,入蜀之後是要辦大事的。
請大都督放心,石某到時候聽命行事,不會造次。”
石守信點點頭道,信誓旦旦表忠心。
對於他的知情識趣和腦袋活絡,鍾會感覺非常滿意。或許是他的前半生太順利,沒有經歷過重大挫折,所以對在下層泥坑裡摸爬滾打的人,不太有同理心,或者說不知道那些人怎麼在過日子,也不在乎他們是怎麼想的。
“到時候有心算無心,我們勝算很高。你掌控的這些人馬,就是勝負的關鍵所在。”
鍾會一邊說,一邊遞給石守信一張軍令,上面寫著:因杜預回洛陽養病,特命石監軍(假節)暫代領軍,與劉欽部一同歸其節制,合兵一處駐紮。
然後他又寫了一封調令,讓石守信守住白水關,不許任何軍隊透過此關。無論是什麼人透過,哪怕是司馬昭要來,石守信都要速速派人來報,不許直接透過。
這個任命不可謂不重了!
白水關的位置十分要害,東連陽安關,北接陰平,西面就是漢壽。
堵住這裡,漢中和隴右的魏軍都過不來。
“聽好了,你麾下這些人,只是臨時聽命於你的,不要婦人之仁。
必要時候,要用雷霆手段掌控軍隊,無須忌憚殺人。”
鍾會冷著臉對石守信吩咐道。
現在被石守信節制的人馬,有杜預麾下的,還有來自魏興郡的郡兵,也就是劉欽那幫人。
這兩三千人馬就分了兩部分,互不統屬互不熟悉。
鍾會一點都不擔心石守信背刺他,因為要背刺大都督,光石守信那點威信還遠遠不夠。
對方暫時統管兩部兵馬就已經很難了,哪裡還顧得上搞事情啊。
“請大都督放心,末將這便啟程。”
石守信對鍾會作揖行禮,隨即拿著任命書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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