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可持續餵養……
梅爾文心底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相比囚禁黑巫師的監獄,這裡更像是飼養攝魂怪的農場。
“這已經是愛爾德里奇·迪戈裡部長改善後的措施了,達摩克利斯·羅爾和珀爾修斯·帕金森部長在任的時候更加殘忍,直接讓攝魂怪將罪犯折磨致死,不過那時候罪犯更多就是了。”
唐克斯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講解介紹:“據說在暴風雨天氣的深夜,堡壘的牆壁會滲出眼淚,看見的人能聞到絕望的味道……”
兩人沿著崎嶇岩石繼續往前走,沿著岩石路前行,轉過幾個彎,前方出現又一幢低矮的房屋。
簡陋岩石堆砌,外牆粗糙,隨著不斷靠近,陰冷不祥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攝魂怪進食是分批次的,教授你很幸運,恰好趕上攝魂怪們進食的場面。”唐克斯停在門口,輕聲說道。
話音落下,推門而入。
沒來得及觀察囚徒,天窗外徘徊的黑影吸引了全部目光。
那是一群穿著黑色破舊斗篷的怪物,身長兩三米,腦袋完全藏在頭巾下面,伸出瘦削結痂蒼白的手,像是死後浸泡在液體裡的屍體,沒有血肉,只剩一層皮掛在骨頭上。
一陣寒意籠罩整個監獄,空氣幾乎凍結凝滯,瀰漫著一股潮溼陰冷的氣味,海水的鹹腥裡夾雜著腐殖泥土的黴味,燈光似乎變得黯淡,只有斗篷下面的東西泛著微光。
梅爾文能察覺到身邊唐克斯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
這裡的囚犯刑期更長,面容更加枯槁,眼神更加麻木,但仍然無法鎮靜面對攝魂怪,感受到寒冷的瞬間,全都縮在角落開始顫抖,死死攥住衣袖。
黑影和幽靈類似,處在虛幻和實體之間,不被監牢的欄杆阻礙,卻又可以呼吸,能觸碰到囚犯。
攝魂怪靠近角落一位中年男巫,兜帽緩緩俯下,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吸氣聲。
中年男巫身體猛地一震,像是過電般抽搐,表情僵在臉上,肌肉開始不受控制地抽動,手指痙攣著鬆開衣袖,摔倒在地上,發出沉悶響聲。
一些沒有實體的東西被無情抽離,化作一縷縷銀白色的霧氣,從他的眼中、口中溢位,緩緩被吸入攝魂怪的嘴中。
是情緒,是記憶,是一種非常態的魔力。
梅爾文接觸過類似的東西,站在遠處,睜大眼睛愣愣看著。
“哈……哈……”
囚室裡迴盪著斷斷續續的喘息,聲音嘶啞,分不出是囚犯發出的,還是攝魂怪發出的。
攝魂怪胸口深呼吸般起伏,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喉嚨裡低沉的嘶吼,男巫的身體和雙臂劇烈抖動,指尖抽筋般顫動,胡亂抓撓著空氣,抓撓著牆壁和岩石。
幾種聲音都非常輕微,窸窸窣窣的,卻又透著直抵靈魂的恐怖。
幾分鐘以後,空氣變得更加沉重,甚至嗅到死亡的氣息。
攝魂怪仰頭遠離囚犯,在房間內左右飄蕩,而囚犯身體滲出冷汗,順著乾癟的軀體滑落,滴在地板上形成暗色斑點,嘴唇凍得發紫,泛著病態的光澤,像是某種魔力在侵蝕生命。
他們的眼睛依然睜著,空洞地凝視著天花板,四肢抽搐,最後軟綿綿的癱在地上,像是一具空殼。
或許是這群囚犯被折磨得太久,靈魂和軀體同樣破敗,這群攝魂怪的收穫並不多,慾望被勾起,胃口沒有得到滿足,反而更加飢餓。
其中一隻攝魂怪正焦躁地飄動,忽然注意到囚室裡還有兩人,其中一位沒有穿傲羅制服,散發著令人迷醉的氣味,頓時停在半空。
按照它們和巫師的約定,除了魔法部的職員,這座島上的其他人,都是它們的食物。
不清楚攝魂怪是怎麼交流的,別的攝魂怪也注意到這位新鮮美味的食材,緩緩轉身,面向年輕教授。
“教授,我覺得……它們好像盯上你了。”唐克斯的臉色忽然變得慘白。
她只是個剛透過培訓的普通傲羅,雖然也會守護神咒,但對於從攝魂怪群救出教授的事,她心裡沒有絲毫信心。
“我覺得……它們找錯人了。”
梅爾文翻手虛抬,握住憑空出現的魔杖,指著前面。
數量眾多的攝魂怪群停滯了一瞬,像是群狼圍獵的時候,忽然發現趴伏的獵物是一頭獅子,懾在原地,一時間躊躇不敢進攻。
但畏懼沒能壓過食慾,離得最近的那隻攝魂怪動了動,它舉起兩隻乾癟蒼白的手,對著年輕教授,發出低沉嘶啞的吸氣聲。
“呼神……”
梅爾文輕聲吟誦咒語,語調拖長,他的聲音很輕,比風還輕。
所有魔法生物都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魔力在醞釀。
唐克斯忽然發現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整個監獄的空間似乎凝滯了,那些倒在地上抽搐的囚犯,那些撲過來的攝魂怪,空氣裡浮現出乳白色的光點,一粒一粒的,像是霧氣。
“護衛!”
年輕教授的後半句咒語陡然迸出。
銀輝匯聚,幾乎凝成實質,彷彿天上的滿月,又像是一枚圓卵,一隻尖角從光團中探出,破殼的剎那,光芒綻放,隨後是銀輝凝成的軀體迸射而出。
銀輝化作的動物劃過半空,彷彿滿弓彈射而出的箭矢,向著飄浮的攝魂怪衝擊。
攝魂怪不可摧毀,難以消滅,全都依靠由獨特魔力凝聚的軀體,但在同樣奇特的魔力面前,這種特性發揮不了任何作用,原本就無法直面守護神咒的光輝,此刻更加脆弱不堪。
在這樣暴烈的衝擊中,原本就破爛的斗篷撕開成更多碎布條,露在外面的手變得更加乾癟,那種潮溼腐爛的氣味正在逐漸消散。
黑影在銀光照耀下逐漸淡化,變成了慘淡的灰黑色。
一群攝魂怪嘶鳴著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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