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青陽縣,西城門。
風是冷的。
捲起的沙土裡,帶著冰冷的血腥氣。
一支隊伍在死寂中集結,如同一頭即將掙脫枷鎖,吞噬天地的黑色巨獸。
最前方,是五百名神威軍精銳。
玄甲如墨,長槍如林。
他們沉默如碑,散發著凍結空氣的氣息。
在他們身後,是兩千名剛剛拿到武器的流民。
幾天前,他們是任人踩踏的螻蟻。
此刻,手中冰冷的武器,“膽氣”如滾燙岩漿,注入他們乾癟的四肢百骸。
他們的眼神無比複雜。
有惶恐,有麻木。
但更多的,是壓抑在骨血最深處,對仇人那不死不休的恨意,以及一絲“瘋狂”的火焰。
雷洪高坐於戰馬之上,身披玄黑重甲,面無表情。
像一尊俯瞰人間罪惡的鐵鑄神像。
不遠處的燕青兒換上了一身利落的勁裝,騎著她心愛的小白馬,可那雙明亮的眸子裡,卻滿是化不開的憂慮與茫然。
她的目光,在隊伍最後方那道孤高的身影,和那面迎風招展,寫著“青陽貿易”四個大字的旗幟間來回移動。
只覺得眼前的一切,荒誕到了極點。
“主公!一切就緒!”
雷洪催馬來到城樓之下,聲如洪鐘,震得城牆上的磚石都在嗡嗡作響。
城樓上,林風負手而立,衣袂飄飄。
他的目光越過雷洪,落在了那兩千張緊張、激動、又佈滿血絲的臉上。
他的聲音不大。
卻像一把無形的冰錐,精準地扎進每個人的耳朵裡,刺入靈魂深處。
“你們之中,很多人來自永安,來自河源。”
“你們的田,被錢扒皮,被趙屠夫,連同你們的尊嚴一起搶走了。”
“你們的爹孃妻兒,就餓死在他們滿得流油的糧倉外面,甚至連一口餿飯都討不到。”
“他們,斷了你們的活路。”
林風的聲音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一塊萬載玄冰,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口。
“今天,我給你們一個機會。”
“一個用你們自己的手,拿回本該屬於你們的一切的機會!”
“神威軍會為你們踏平前路的一切阻礙!”
“我不要你們去送死,我只要你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
“挺直你們那被壓彎了太久的膝蓋!”
“昂起你們那被踩進了泥裡的頭顱!”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九天驚雷,在每個人的靈魂之中轟然炸響!
“回到你們的家鄉,去告訴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渣!”
“我青陽縣的規矩……”
“來了!!”
“吼——!”
壓抑到極致的怒火與絕望,在這一刻化作驚天動地的咆哮,徹底引爆。
兩千名衣衫襤褸的漢子,高舉著手中簡陋的武器,發出了不似人聲的嘶吼。
那是被囚禁了千百年的野獸,終於掙脫了“命運”的鎖鏈,亮出了它最原始、最鋒利的獠牙!
“出發!”
林風一聲令下。
厚重的城門,在“嘎吱”的巨響中,緩緩開啟。
這支名為“商隊”的復仇洪流,裹挾著滔天的怨氣與殺意,朝著西方的永安縣,滾滾而去。
……
永安縣,陳家集。
此地乃是永安縣令陳家旺的小舅子,大糧商錢萬金的老巢。
錢萬金,人送外號“錢扒皮”。
官商一體,壟斷糧脈,災年高利貸,賤買人命田。
他府邸的每一塊磚,都浸透著窮苦人的血淚。
此刻,錢府內,絲竹悅耳,靡靡之音不絕。
錢萬金正舒坦地半躺在太師椅上,享受著美婢剝好的葡萄,肥碩的身體隨著小曲兒,愜意的輕輕晃動。
“老爺!老爺!不好了!”
管家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彷彿見了鬼。
“慌什麼慌!”錢萬金不悅地睜開渾濁的小眼,“天,還能塌了不成?”
“天沒塌……可……可青陽縣的那些活鬼……打過來了!”
“什麼?!”
錢萬金猛地從太師椅上彈了起來,身上的肥肉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瘋狂地顫抖。
“一群泥腿子,也敢放肆?我姐夫養的兵是吃乾飯的嗎?”
“不是兵……是……是商隊!”
管家指著外面,聲音抖得幾乎不成語調。
“他們打著‘青陽貿易’的旗號,把整個集市都給圍了!”
“黑壓壓的一片,那殺氣,比官軍的屠刀還嚇人!”
“帶頭的……好像……好像是燕南天!”
“商隊?燕南天?”
錢萬金的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他再蠢也明白,這絕不是什麼來做正經買賣的商隊。
“快!快!府裡所有人!抄傢伙!去糧倉!給我守住糧倉!”
錢萬金發出一聲尖叫,肥胖的身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敏捷,連滾帶爬地衝向後院。
那裡,是他半輩子搜刮來的心血!
是他用無數人命堆起來的金山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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