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
窗外,響起一聲清越至極的鷹唳,穿透夜幕。
一道白色的閃電,悄無聲息地落在窗沿。
那是一隻神駿非凡的海東青,羽白如雪,眸銳如電,盯著林風,透著一股驚人的靈性。
燕青兒從門後探出小腦袋,有些怯生生地走了進來,手裡還捏著一小塊風乾的肉條。
“林風,小白回來了。”
林風走到窗邊,海東青立刻親暱地用頭顱蹭了蹭他的手背。
他熟練地從海東青的腳環上,取下一個蠟封的小竹管,從中倒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
紙條上,字跡娟秀,卻透著一股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
寥寥數字。
“鐵騎已至邊城,靜候君令。”
高士轍看不清紙條上的字,但光是看到那神異的海東青,和他此刻完全看不透的林風,心臟便又是一陣狂跳。
他愈發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背後,藏著一片他連仰望資格都沒有的,深淵。
林風看完紙條,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取過筆墨,在另一張紙條上迅速寫下幾個字,塞回竹管,重新綁好。
“去吧。”
他輕輕撫摸著海東青光潔的羽毛。
海東青發出一聲低鳴,振翅而起,如一道白色的流星,瞬間融化在深沉的夜色裡。
它將帶著林風的命令,飛越千山萬水,抵達那冰冷的北境。
那張紙條上,只有一句話。
“姝穎,率鐵浮屠,南下。”
做完這一切,林風才轉過身,看向一直安靜等在一旁的燕青兒。
“還沒睡?”
“睡不著。”燕青兒搖了搖頭,那雙清澈的眼眸裡,盛滿了化不開的擔憂,“林風,我們……是不是真的要打仗了?”
“是。”
林風沒有騙她。
“會死很多人嗎?”她的聲音很小,像怕驚擾了什麼。
林風沉默了片刻,走到她面前。
他伸出手,想像以前一樣,習慣性地去揉揉她的腦袋,手卻停在了半空。
他看著這個不知不覺間,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少女,聲音變得前所未有的柔和。
“青兒,有些仗,不得不打。”
“打仗,是為了以後,再也不用打仗。”
“犧牲一些人,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好好地活。”
燕青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她從懷裡掏出一個用乾淨手帕仔細包好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遞給林風。
“這是什麼?”
“桂花糕。”燕青兒小聲說,“我……我特意給你留的。你今天,都沒怎麼吃東西。”
林風看著手心那塊還帶著少女體溫的桂花糕,心中最堅硬的角落,彷彿被這溫軟的香甜,輕輕撞了一下。
他忽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最具體,也最溫暖的意義。
他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
很甜。
“謝謝。”他看著她,認真地說。
……
與此同時。
城外大營,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雷洪將兩萬新兵全部從睡夢中踹了起來,集合在廣闊的校場之上。
他站在高臺上,聲如炸雷,咆哮著,撕裂了寧靜的夜。
“都給老子聽好了!白天的事,你們他孃的都看見了!”
“主公!把皇帝老兒的臉,都給撕了!咱們,跟朝廷,再沒有回頭路了!”
“那些京城的老爺們,很快就要派大軍,來搶你們的地!抓你們的婆娘!殺你們的娃!”
“想活命嗎?!”
“想!”兩萬新兵,用盡全身力氣嘶聲吶喊,眼中燃燒著被逼到絕境的,野獸般的光。
“想保住你們的田嗎?!”
“想!!”
“那他孃的就給老子玩命的練!”
雷洪一腳踹翻身邊一個巨大的水缸,水花四濺,他指著所有人,狀若瘋魔。
“從今天起,訓練加倍!誰敢叫一聲苦,老子第一個就砍了他!”
“因為在戰場上,你叫苦,敵人的刀,不會停!”
“都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
“明白——!”
“明白——!”
吼聲震天,殺氣沖霄。
黃州的夜,不再平靜。
一架龐大的戰爭機器,在林風的意志下,發出了低沉的轟鳴,緩緩轉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