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晨曦驅散了流雲城的最後一絲夜色。
永珍樓的院內,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鐵峰盤膝而坐,身上焦黑的面板正在脫落,露出下面泛著古銅光澤的新生肌膚,只是氣息依舊有些萎靡。
李墨站在他身前,雙指併攏,點在他的眉心。
在他的【心田】之內,一縷縷從鐵峰傷口處提取的、帶著暴虐與毀滅氣息的【碧磷火毒概念】,並未被他直接淨化。他像一位最耐心的織工,將這縷暴虐的概念抽絲剝繭,剔除其毀滅性,只保留其對“火”的本源親和力,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其與鐵峰自身的【不動磐石概念】編織在了一起。
這縷新生的概念,如同一道烙印,被他緩緩打入鐵峰體內。
鐵峰的身軀猛地一震,他能感覺到,自己原本只是被動防禦的身體,此刻竟對火焰的氣息產生了一種奇特的“親和力”與“吞噬感”。彷彿那些能焚金熔鐵的烈焰,於他而言,已從致命的威脅,變成了可以忍受、甚至可以吸收的……補品。
這是何等神鬼莫測的手段!
“先生……”鐵峰的聲音沙啞。
“守好這裡。”李墨收回手指,聲音平靜無波,“他們會來的。”
他沒有說要去討什麼公道。因為他知道,當一方的手段失效後,另一方絕不會善罷甘令,只會帶著更強的力量,進行下一次碾壓。
他要做的,不是去闖龍潭,而是將自己的永珍樓,變成一個讓龍也得盤著的虎穴。
辰時剛過,永珍樓外歸於平靜的街道上,響起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三個人,出現在門口。
為首的,正是金鼎陳家的少主,陳霄。他今日換了一身月白色的錦袍,手持一把玉骨折扇,臉上掛著溫和的笑意,彷彿是來登門拜訪的貴客。
在他左後方,是一名鷹鉤鼻,眼神陰鷙如鷲的灰衣中年人,正是“禿鷲”陳三。他整個人彷彿一柄藏於鞘中的毒刃,看似收斂,實則每一寸肌肉都充滿了殺機。
而在他右後方,則是一名山羊鬍,身穿丹師袍的老者。他氣息內斂,雙眼開闔間精光四射,正是百丹坊的首席丹師,人稱“丹鬼”的錢大師。
三人的組合,一個代表權勢,一個代表殺伐,一個代表丹道,已然是金鼎陳家能擺在明面上的最強陣容之一。
“咚、咚、咚。”
陳霄用摺扇,輕輕敲響了那扇被燻得焦黑的大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
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墨。他依舊戴著斗笠,看不清面容,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沒有質問,沒有憤怒,平靜得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這份平靜,反倒讓陳霄心中一凜。
他哈哈一笑,率先踏入樓內,目光在狼藉的院中掃過,故作驚訝道:“哎呀,墨先生這裡是遭了祝融之災?真是可惜了。流雲城治安不靖,竟有宵小如此猖狂!先生放心,我陳家在城中還有幾分薄面,定當徹查此事,給先生一個交代!”
他身後,陳三的目光在院中角落的鐵峰身上一掃而過,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縮。而那“丹鬼”錢大師,則從進門開始,鼻子就在微微翕動,彷彿在分辨空氣中的氣味。
李墨引著他們進入尚算完好的內堂,分主賓坐下。鐵峰如一尊鐵塔,無聲無息地站在了李墨的身後。
“陳少主有心了。”李墨親自為三人斟上清茶,“這點小事,就不勞煩陳家了。”
陳霄呷了一口茶,笑道:“先生客氣了。實不相瞞,今日前來,一是為昨夜之事表達歉意,二來,是想與先生談一筆生意。”
“哦?”
“我百丹坊,願出三千靈石,買下先生治療道傷的秘法。”陳霄將茶杯放下,圖窮匕見,“先生孤身一人,懷此等奇術,如三歲小兒抱金過市。與我陳家合作,方是長久之道。先生以為如何?”
威逼利誘,軟硬兼施。
李墨沒有回答他,反而將目光轉向了一旁默不作聲的“丹鬼”錢大師。
“錢大師,”李墨悠悠開口,“您主煉‘紫陽丹’,想必已有三十餘年了吧?”
錢大師眉頭一挑,傲然道:“不錯,老夫煉製紫陽丹,已有三十七載。”
“那不知大師夜深人靜之時,可會感覺右側肺經如蟻噬蟲咬,真元行至‘天府穴’時,總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滯澀與灼痛?”
錢大師臉色猛地一變!
此事是他最大的隱秘,是他常年接觸火毒丹砂所留下的暗疾,從未對任何人提起!此人是如何知道的?!
李墨不理他的驚駭,繼續說道:“此為‘丹毒侵脈’之兆。只因紫陽丹方只求剛猛,火毒未能盡除。大師煉丹三十七載,吸入的丹毒早已深入臟腑。不出三年,你這右臂,便會徹底廢掉。”
“你……你胡說八道!”錢大師勃然大怒,但那驚惶的眼神,卻出賣了他。
李-墨輕輕搖頭,目光轉向陳霄,語氣平淡,卻如利刃剖心:“而陳少主你,年紀輕輕,修為已至煉氣九層,想必是沒少服用自家煉製的‘上品紫陽丹’吧?”
“是又如何?”陳霄強自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