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了!”
十幾人將牛奶一飲而盡。
喝奶都喝出了豪氣中天的氣勢。
隨後,眾人走出破廟,頂著風雪前往縣城。
鵝絨一般的雪花漫天飛舞,夾雜著如絲冰雨的寒風,令這片大地倍顯蕭瑟。
濎縣城中,到處都寂靜得可怕。
沿街房屋幾乎都大門敞開,破舊的門板隨著風吹髮出陣陣吱呀聲音。
街道泥濘狼藉,坑坑窪窪的,碎冰和積水混合在一起,又被雪花慢慢覆蓋。
陰沉沉的天空下,某些房屋牆角或者小巷深處,有年幼或年老的乞丐蜷縮成團。
有的乞丐口鼻間偶爾還冒出些熱氣。
有的卻已經跟冰雪融為了一體,老鼠鑽進破爛的衣服中,發出啃咬的聲音……
唯有靠近縣衙的一些零散區域,還算有點活人氣息。
城中富人的宅子大多聚集於此。
因為平日裡與縣衙關係不錯,時常給縣太爺不少好處,所以此次徵集剿匪稅以及抓壯丁,都沒有影響到他們。
別處一片寂寥淒冷,這邊的富人宅子還燈火通明,屋簷上冒出來騰騰熱氣,亦有食物的香味飄散,偶爾還能聽見其中傳出嬉笑熱鬧的聲音。
縣衙大門緊閉,衙役們三五成群各自在不同的屋子裡烤著炭火取暖。
他們或是聊天打屁,或是溫酒吃點下酒菜,又或者打盹。
整個縣衙都充斥著悠閒的氣氛。
僅有少數衙役照常在縣衙裡溜達巡視,但也只是匆匆忙忙掃量一眼,便回了屋。
相較職位較高的官差捕快們,負責看守牢房的一群獄卒則沒這麼舒坦。
雖說整個牢房都空了,但他們也只能繼續留在裡邊,燒著從牢房裡砍下來的木頭取暖,啃幾口乾糧喝點水填填肚子,運氣好的話,倒還能抓幾隻老鼠,燒掉毛,去了內臟,放到火堆上烤熟,細細撕開一人拿一點,塞入口中慢慢嚼。
“唉,聽說這幾日,縣太爺又從縣衙庫房裡搬走了不少東西,”一名獄卒嘆著氣,抱怨道,“咱們的口糧俸銀一減再減,說什麼都是為了剿滅水賊,我看啊……就是縣太爺中飽私囊。”
這會兒反正也不會有官差過來。
獄卒們便敞開了聊。
另一人罵罵咧咧道:“從縣太爺到其餘官差和捕快,全都利用這次征剿匪稅抓壯丁撈了不少好處,唯獨咱們這些用不著出外勤的,壓根沒機會,他孃的……”
有個稍微年長些的獄卒笑了笑,說:“就算有機會,你還能真跟他們一樣,昧著良心不顧老百姓死活愣搶?”
方才罵罵咧咧的獄卒沉默了,苦笑著搖搖頭。
他們都是這縣衙裡最底層的官差。
以往即便可以利用犯人家屬探望之類的事情,從中要些好處費,但他們也從不為難人家,尤其碰上年頭收成不好,老百姓們都過得苦的時候。
若碰上了實在可憐的犯人,他們甚至還會自己湊些銀兩,給人改善下伙食。
結果正因為如此,獄卒們個頂個的囊中羞澀,還要被其他官差嘲笑他們沒腦子。
牢頭嗦著一截烤得黑漆漆的老鼠爪子,開口安慰道:“行啦,反正都這樣了,咱們能有什麼辦法?最起碼,因為咱們在縣衙裡當差,家裡人不會被當做壯丁抓走,也被免掉了剿匪稅,已經比很多老百姓幸運了。”
說是這麼說,可眾人心裡依舊不是滋味。
他們算幸運了,那……其他百姓呢。
這其中免不了有他們家的左鄰右舍,也有平日裡關係較好的朋友。
自家是躲過一劫了,但那些人……
“唉,什麼世道……”有個獄卒眼裡閃爍著憤恨之色,“不論豐年荒年,咱們這樣的人還有那些普通百姓,都過得慘兮兮,只有縣太爺他們日子滋潤,難道真得丟掉良心,才可以過得好?”
牢頭笑著說:“這不明擺著的麼,你見過咱們這兒誰因為有良心發了財的?沒餓死都算命大了。”
這個獄卒暗暗咬牙,不自覺壓低了聲音,“現在縣衙裡那些官差們都遠比平日裡悠閒放鬆,興許庫房那邊……”
牢頭臉色一變,“你想幹什麼?”
其他幾個獄卒也目露驚異之色。
這名獄卒鼓起勇氣道:“我只是想取一點本應該發放給咱們的東西,我家裡……快要斷糧了,本指著衙門給我發的口糧過冬。”
牢頭急忙說:“你可別亂來!會沒命的!咱們不是那些官差的對手。這樣吧,咱們這些人想想辦法,儘量從各自家裡勻出些糧食,應當能讓你家熬過去。”
聞言,這名獄卒低下了頭,使勁擦了擦眼睛。
眾人相顧無言,唯有聲聲嘆息。
此時此刻,縣衙外邊。
歷禾帶著十幾個少年趁著沒有官差在外巡視,把縣衙大門側門還有後門全都用鏈子鎖死。
歷禾用無人機飛到縣衙上空觀察過了,基本可以確定,縣衙絕大部分官差都在這裡邊。
而之前殺害了教書先生的三個官差,方才和幾個捕快一起,用馬車運了些東西,往縣太爺家裡去了。
因此可以斷定,縣太爺不在縣衙當中。
現在他們把縣衙各處出入口都給封住,是為了到時候動起手來,可以儘量拖延絕大部分官差的支援速度。
做好這些後,一行人迅速前往縣太爺的府邸。
眾人滿腔怒火,又都是十來歲出頭的少年,這些日子裡沒日沒夜的訓練都是為了今天,一想到等下就能手刃仇人,更是熱血沸騰,全速奔跑都不覺得累。
沒多久,他們便看到了馬車的背影。
歷禾吩咐道:“此處過於空曠,不方便動手,先等他們進了前邊巷子,然後按照我先前的計劃,分開來,去巷子周圍埋伏,圍而殺之。”
“是。”
少年們領命,四散而去。
馬車晃晃悠悠慢慢進入了巷子。
鼻頭有大黑痣的官差坐在馬車上昏昏欲睡,另外兩個官差一左一右駕駛馬車,四個捕快跟在馬車兩側。
七人沒有半點警惕心,就這麼走到了巷子中段,前後都已經看不到出入口。
就在這時,駕車的官差咦了一聲,勒住韁繩。
馬兒停下,馬車頓挫。
大黑痣抬了下眼皮,打著哈欠問:“怎麼突然停了?”
“大哥,前邊似乎有東西擋住了。”一個官差往前指了指。
大黑痣眯起眼睛伸長脖子看了看,隱約看出來是些碎磚頭爛木板之類的雜物,橫在巷子裡,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塌下來的。
“你們清理下。”大黑痣對捕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