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隊

第179章 天地男兒

“叛你媽個頭!”

黃景升揚起右拳狠狠打到雷震的臉上,他這一拳直直把雷震打得倒退出五六步遠,黃景升霍然拔出自己的配槍,指著雷震,放聲叫道:“什麼叫對於一個軍人來說,這樣的行為已經無異於叛國,雷震,你告訴我,如果我用槍指著你的腦袋,要你去做一些平時不願意做的事情,你會不會去做?”

雷震伸手擦掉嘴角淌出來的血絲,一步步走到了黃景升的面前,然後伸手抓住黃景升手中的槍,把槍管直接挪到了自己的額頭上,他直直盯著黃景升的雙眼,沉聲道:“小是小非隨機應變,大是大非,寧死不屈!如果黃大哥非要阻止我射殺工兵團的戰俘,那你就乾脆一槍斃了我!”

迎著雷震那雙深隧得幾乎看不到盡底,卻散發著一股大丈夫氣概,當真是坦坦蕩蕩俯仰天下的眼睛,黃景升真的呆住了。

“雷震我知道你怕死,我也知道你是個英雄,可是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樣不怕死,是英雄吧?”

黃景升拋掉自己的手槍,他再次用力抓住了雷震,他抓的是那樣的用力,用力得就好象是一個快要溺死的人,在水裡抓到了一根可以救命的木頭,他嘶聲叫道:“你看一看,那不是四五個人,是四五百號人,他們每一個人都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都有爹孃要去奉養啊。你有沒有辦法,讓我們即可以守住陣地,又能救他們一命?我知道如果放任他們帶著日本上走上陣地,可能我們二百師就會全軍覆沒,但是……”

“雷震,我求求你,救救這些兄弟吧!”

在放聲狂吼中,黃景升這位從雷震一進入軍營,就對他照顧有加的大哥,這位在戰場上面對敵人,以副團長的身份卻總是衝鋒最前,當真稱得上驍勇善戰的軍人、爺們,當著鬼才的面,當著站在前沿戰壕裡的所有軍人面,竟然雙膝一軟,狠狠跪倒在雷震面前。他昂著自己的頭,死死盯著雷震的眼睛,嘶聲道:“我可以接受自己的部下和兄弟在戰場上為國盡忠光榮戰死,但是我真的無法接受,讓自己的部下,去屠殺在戰場上被敵人俘虜的兄弟這樣的事,雷震,你要明白,一萬人是命,四五百人,也是命啊!”

“大哥你這是在幹什麼?”

雷震真的驚呆了,這可是他最尊敬的大哥,他雷震又有何德何能,能受得起黃景升這樣一個男人,這樣一個軍人的跪拜大禮?雷震拼盡全力想要把黃景升拉起來,可是黃景升卻伸手死死抱住了他的雙膝,無論他如何用力,不要用說是把黃景升拉起來,就連自己想跪下去都無法做到。

就在這種情況下,黃景升的話,繼續轟進了雷震的耳朵裡:“雷震,我知道你搶著帶領特務排,去防守第一次防線,是想把屠殺同袍兄弟的罪名,背到自己的身上。你是想替我這個大哥,做出最難的決定,甚至是替我這個大哥,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被萬眾唾罵啊!你的心意我全都知道,但是……雷震你這麼聰明,平時無論有什麼我想破腦袋,也想不通想不透的難題,你總是能很快的找出解決的方法,你總是能給我驚喜,你總是讓我覺得很值得依靠,今天你就不能再好好想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讓我們可以既守住陣地,又能搶回那批兄弟嗎?雷震,我跪在你的面前,就是代那四五百個兄弟,代那四五個兄弟的家中父老,求你手下留情,留你救他們一命啊!!!”

聽著黃景升用前所未有的聲音和態度,在請求他救那些手裡拿著木棍,正在向五九八團駐守陣地逼進的四百多人一命,如果可以的話,雷震真的想點頭答應。但是,他清楚的知道,縱觀人類歷史文明的推進卷軸,不知道有多少名將曾經在戰場上使用過這種慘無人道的攻堅戰術,也不知道有多少名將,在面臨這種戰術時,因為一念之仁,敗邦亡國!他雷震只是一個後生小子,又有什麼方法,能夠超越歷代名將,在不付出任何代價的情況下,破解這樣一個必殺死局?

“那些兄弟被日本人用槍逼著,可是他們仍然想辦法走得很慢,我看從河對岸走上陣地,還至少需要二十分鐘,在這段時間我們一起群策群力,應該能找出辦法。”

看著聽到自己的話,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的黃景升,雷震雙手用力,把黃景升從地上拉了起來,就在黃景升嘴唇嚅動,想要再說什麼的時候,雷震的右手,已經斜斜砍到了黃景升的頸部。

伸手抱住身體軟軟倒在自己的懷裡的黃景升大哥,雷震環視全場,放聲道:“大家都看清楚了,堅持對工兵團俘虜開槍的人,是我雷震,不是黃景升副團長!黃景升副團長不是沒有想阻止我,但是卻被我打暈了,帶領特務排開槍的人,也是我雷震,將來上面是獎是罰,是殺是縱,全是我雷震擔著,和黃景升副團長沒有半點關係!”

把黃景升珍而重之的交付到警衛員的手裡,雷震轉頭望著已經透過臨時建成的浮橋,走到這片河岸上的工兵團官兵,雷震沉聲道:“鬼才,立刻通知特務排,到這裡集結!”

鬼才第一次在戰場上,沒有立刻執行雷震這位亦師亦友的上司命令,他低聲道:“師父,大哥,排長,你要明白,這個命令一下,無論同古保衛戰最終如何收場,也不管軍事法庭如何判決,痛失親人的家屬不會原諒你,國人不會理解你,芸芸眾口更會讓你變成一個秦儈般應該遺臭萬年受盡萬眾唾罵的人物。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值與不值,不是軍人應該考慮的問題,我需要衡量的,是該與不該。至於後世公眾會如何評價我雷震這個人,”雷震昂起了自己的頭,他盯著天空中一縷隨風而舞,帶著說不出來的寫意與逍遙的白雲,輕聲道:“雖然千萬人,吾獨矣!”

鬼才用最尊敬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輕輕吸著氣道:“師父,你不會孤獨,如果將來你註定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還有我這個徒弟陪著你!”

“我真的很慶興,能成為您的徒弟,以前我跟您學的是兵法,是戰略,可是在今天,您教會了我,如何去當一個真正的男人。謝謝了,師父,謝謝了,大哥,謝謝了,排長!”

說完這些話,鬼才對著雷震認認真真的敬了一個軍禮,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開了,他不能不快一點離開這裡。

“我是搞怪的鬼才,我是整死人不償命的鬼才,我是損人不利己的鬼才,我這樣的人物……”鬼才揮手從自己的臉龐上帶過,用最可能自然的動作,掃掉了眼角的一些東西,“我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會流馬尿呢?就算是真的有,也一定是眼睛裡吹進沙子了。”

站在戰壕裡,望著那些在日本人的槍口威逼下,越走越近的工兵團軍人,特務排的官兵,已經可以隱隱聽到他們絕望的哭叫,看清楚他們臉上一次次流出來,卻連伸手去擦都不敢的淚痕。明明知道手裡的只是一根沒有任何意義的木棍,可是為了能多活幾分鐘,他們還必須要象舉起步槍一樣,把木棍斜斜舉起。

看著他們排成一排,向前挺進的動作,當真是有著說不出來的滑稽,偏偏又帶著說不出來的殘酷。隨著一點點向五九八團陣地靠攏,這些人的腳步也越來越慢,無論如何,他們畢竟是中國軍人,他們都清楚的明白,如果這樣帶著身後的日本軍人走上鄂春克陣地,將會對二百師帶來如何不可逆轉的後果。

看著那一個個被串在一起,臉上沾滿了淚水和鼻涕,當真是說不出來的可憐的同袍,站在雷震身邊的孫尚香,突然問道:“雷震,如果我也站在對面的佇列裡,你會不會想辦法救我?”

聽到這個問題的兔子,脫口道:“我會!”

孫尚香搖了搖頭,她的雙眼仍然盯著雷震的臉,鍥而不捨的道:“雷震,告訴我你的選擇,無論是什麼答案,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心裡的第一個想法就行。”

雷震道:“我不知道!”

孫尚香的臉上,有點失望,也有幾分淡淡的歡喜,已經把專注力都投放到那些越走越近的中國軍人和日本軍隊身上的雷震,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分析孫尚香突然問出這個問題的用意。只有鬼才在一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對著孫尚香挑起了一根小拇指,在那裡晃啊晃的,直到晃得孫尚香順手抄起一枚沒有拉開保險的防禦型手榴彈,把它毫不留情的狠狠砸到了鬼才身上。看到鬼才痛得滋牙咧嘴,對她做出連連討饒的動作,孫尚香才露出了一絲“算你小子識相”的表情。

就在孫尚香和鬼才的小動作中,那批工兵團被俘虜的軍人,也慢慢走到了距離鄂春克前沿陣地,只有一百五十米的位置上,一步步計算著彼此的距離,雷震的右手,也緩緩的舉起。

“記住,這種事情,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得徹徹底底。”

在大山裡孤獨了生存了幾年時間,用自己的雙手和風霜雨雪去戰鬥,用自己的雙手和野獸去搏殺,見慣了大自然適者生存法則的雷震,夠狠!

“一旦我下令開槍,你們首先要攻擊的目標,就是那四百多個把敵人引上陣地的俘虜,而不是在他們身後的日本軍人。日本軍人想逃跑,可以,但是那些俘虜,絕對不能放任一個衝上我們的陣地,也不能讓他們再逃回日本軍隊的營地!”

所有聽到這個命令的特務排官兵,除了鬼才和羅三炮還能保持冷靜之外,所有人的臉色當時都變了。雖然他們都明白,如果先是痛下殺手,再讓這麼一批人僥倖逃回軍營,一旦他們群起抗議讓流言傳遍整個軍營,無論是對雷震本人,黃景升,五九八團,還是二百師,都將會演化為致命的重創,但是對己方俘虜也下達格殺勿論不留一個活口的命令,雷震也的確是太狠一點!

“竹內寬,我必須要承認,你是一個玩心理的戰略大師。你先用最密集的轟炸,宣示出你們今天必然要對鄂春克陣地發起最猛烈總攻。你已經成功調集我們所有注意,讓我們的精神狀態始終處於最緊張狀態,卻又故意玩了一手欲擒故縱,因為你清楚的知道,你越是平靜,越是按兵不動,我們這些指揮官就會越緊張,當一個人緊張的時間過度,再面對是否射殺己方戰俘,這種道德與軍人天職相違背的難題時,很可能會做出錯誤的判斷,甚至會因此產生暫時的精神失控!”

盯著那批越逼越近的戰俘,雷震在心中低聲道:“你發現二百師最強大的地方,就在於同仇敵愷的旺盛士氣和意志力,你就想透過這個方法,打擊我們計程車氣,弱化我們的抵抗意志。但是,賭上萬眾唾罵,你的這套計劃,到此為止!”

“兄弟們,我不需要你們的原諒,就請你們,先走一步吧!”

雷震的心念轉動,而他的右手也狠狠劃下,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聲熟悉的狂吼:“兄弟們,衝鋒!”

雷震霍然轉頭,那個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帶著警衛排和一營二連,衝出陣地的人,不是剛才被他擊暈的黃景升大哥又是誰?

黃景升手裡拎著一支湯姆森衝鋒槍,他一邊撒腿迎著工兵團的俘虜飛奔,一邊伸直了脖子,狂叫道:“趴下,趴下,快趴下,你們他媽的真的想死嗎?!”

一群被日本軍隊俘虜的工兵團官兵直到這個時候才如夢方醒,他們就象是被推倒的骨牌般,一連串的撲倒在地上,當敵我雙方中間這條阻隔的遮蔽終於消失,雙方几乎在同時,扣動了手中武器的扳機。

“還愣什麼,火力支援組壓制敵人機槍,其他人跟我上啊!”

在片刻的驚愕後,雷震第一個清醒過來,他拎著衝鋒槍,第一個跳出了戰壕,衝向了已經跑到工兵團俘虜身邊,拔出匕首為他們割斷繩索的黃景升,就在這一片混亂,一片彈雨紛飛中,雷震猛然聽到了一箇中國士兵伸直了脖子,拼盡全力喊出來的話:“小心,我們中間混著敵人……”

那個英勇計程車兵,話沒有喊完,一支匕首就從背後割斷了他的氣管。而幾乎是在同時,已經衝到這些中國軍人身邊,放下手中的衝鋒槍,用力為他們割斷身上繩索的黃景升,臉上的表情猛然凝滯了。

黃景升低下頭,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己的小腹,就是在那裡,就是一個他剛剛割斷繩索,解放了對方雙手的同胞,轉手就把一柄匕首捅入了他的身體。鮮血順著匕首上深深的血槽,迅速從黃景升的身體裡流淌出來,在揚揚灑灑中,滴落到了他們腳下這片不知道被炮彈炸翻了幾次,已經徹底變成一片焦土的大地上。

“黃大哥!”

看著跪倒在地上,臉上揚起了一片蒼白一片絕望的黃景升,雷震想放聲哭嗥,雷震想嘶聲狂吼,酸酸楚楚的感覺,一次次重重撞擊著雷震的心臟,頂在他的喉嚨上,讓他只覺得呼吸困難,讓他只覺得就連自己的心臟都被那柄刺刀給生生捅穿了。

但是在這個時候,身為一名訓練有素,在戰場上不斷磨練出來的職業軍人,雷震的眼淚根本沒有辦法從眼睛裡流出來,因為他的身體清楚的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只要眼淚一流出來,雷震必死無疑!雷震想要憤怒想要瘋狂,但是他的理智卻頑強的佔據著他的大腦,讓他保持了一種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種酷型都更為痛徹心扉的清醒!

雷震在這個時候,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衝向了黃景升。

“雷震,不要過來!”

但是黃景升的怒吼,卻讓雷震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殺黃景升的仇,黃景升自己來報!”

嘴裡說著當真是前無古人,也許也後無來者的宣言,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注視下,小腹被人生生捅進去一柄匕首的黃景升,用自己的左手死死卡住了對方握住匕首的手,而他的右手一伸,直接掐住了對方的喉嚨。

“想殺我黃景升,你還差得遠呢!”瞪著眼前這個被他掐住喉嚨,轉眼間已經悶得臉色發紫的敵人,黃景升怒叫道:“你怎麼只捅我的小腹,這樣怎麼能捅死人?你應該直接對準我的胸膛刺,你夠種就直接一刀刺穿老子的心臟啊!別人是敢死隊的死士,你也是死士隊的死士,怎麼連殺人都不會?看看你這個鳥樣,信不信老子一隻手就能象捏小雞一樣,把你活活捏死?你下輩子,還是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玩你的老婆孩子熱炕頭去吧!咦,你身上還綁著炸藥呢,你怎麼不乾脆先抱緊我,再直接引爆身上的炸藥?”

說到這裡,黃景升突然醒悟過來,他蠻力發作,猛的站了起來,先是狠狠把已經被他捏了個半死的日本敢死隊員甩到地上,又對準對方的小腹狠狠踏了一腳,在聲震全場的慘叫聲中,黃景升深深吸了一口氣,狂喝道:“大家小心,小日本的敢死隊員身上綁了炸藥,工兵團的兄弟,想活命的,就立刻合力制服混在你們中間的敵人!”

雷震瞪圓了眼睛,嘶叫道:“黃大哥,趴下,趴下,你他媽的快趴下啊!”

話音未落,就在雷震的眼前,一朵豔麗的血花,猛然在黃景升的胸膛上綻放,三八式步槍射出來的子彈,在貫進黃景升的胸膛後,生生射穿了他的身體,又從背後射出。看到這一幕,雷震貓起腰,拼盡全力向前飛奔。

“三八式步槍的子彈威力並不大,只要沒有打中內臟等要害,就很難一槍致命,最重要的是這一發子彈打穿了身體,連摘取彈頭的手術都省了……”

雷震一邊飛奔,一邊這樣在心裡拼命的安慰著自己,可是跑著跑著,眼淚卻終於從他的眼眶裡流了出來,因為就是在他的眼前,三發輕機槍子彈,一起落到了黃景升的身上,炸起了一個品字型的血花。

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連中了四發子彈,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傷口,被打碎的內臟,混合著鮮血不停的從傷口裡流出來,黃景升只覺得一股根本無法對抗的虛弱感和暈厥感,在瞬間就擊中了自己。

在仰天摔倒的時候,黃景升心裡的想法竟然是:“操,三國演義裡的猛將典韋,不是身中幾十處刀傷槍傷,卻依然屹立不倒,嚇得張繡的手下,許久不敢靠近嘛,哥哥我怎麼才中了四槍一刀,就站不住了呢?難道和典韋比,我竟然差了這麼多?!”

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不斷向下飛墜,黃景升在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他知道,以自己的身體狀態,再摔這麼一下子,那是鐵定休想再重新睜開雙眼了。

但是黃景升的身體,卻沒有直接摔到堅硬更不知道摻雜了多少炮彈片的地面上,而是落到了一個寬闊的胸膛上,在最後的時刻,雷震畢竟還是衝到了他的身邊。

黃景升對雷震擠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胸膛上的槍傷,再指了指自己小腹上的刀傷。

雷震用力點,只有和黃景升親如兄弟的他,才能用這麼兩個簡單的動作,就讀懂了黃景升想要說的話:“不要說我笨,在我中槍之前,挨的這一刀,已經足夠要我這條老命了!”

那名敢死隊員手裡拿的,是一把刀背上帶著鋒利鋸齒的刀,而他在把匕首刺入黃景升腹部的時候,更是手腕一扭,硬是用匕首在黃景升的小腹裡,扭出了一記三百六十度旋轉。

“你不是說沒有既能保全工兵團的兄弟,又能保住陣地的方法嗎?”

黃景升躺在雷震的懷裡的,他的四光下巡視,看著在特務排、警衛排和其他部隊火力支援下,已經割斷了身上的繩索,向鄂春克陣地不斷奔逃,越來越多人逃出生天的工兵團軍人,黃景升的臉上緩緩揚起了一個如此驕傲,又是如此得意的笑容。他先伸手指了指自己,又伸手指了伸那些工兵團的軍人,然後捏緊了自己的拳頭。

……

“我黃景升的命是命,那些兄弟的命,也是命!”

帶著得意,帶著驕傲,帶著快樂,也帶著遺憾,就在雷震的懷裡,黃景升終於慢慢閉上了自己的雙眼。看著他嘴角那縷微微上挑,揚起的無悔此生微笑,這樣的死亡對他而言,應該是一個甜美而永遠不用醒來的夢了吧?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人生如燈滅,那自然是一了百了,可是如果真的有陰曹地府,真的有九天諸神的話,他們面對黃景升這樣一位捨生取義的英雄,應該也會對他拱手相敬吧?

緊緊抱著黃景升大哥的屍體,雷震的目光迅速從戰場上掃過,沒有掩體沒有緩衝,再加上到處都有引燃身上炸藥衝向中國軍人的日本敢死隊,只是短短几分鐘的近距離交戰,衝出戰壕的五九八團官兵,包括特務排在內,就付出了超過一百五十人當場陣亡的代價,而那些衝向鄂春克陣地的工兵團俘虜,在驚慌失措之下,只知道抱頭猛跑,往往成了日本士兵的活動槍靶,能活著逃回中國軍隊陣地的,大概只有三分之一!

以陣亡的人數而論,已經接近這批工兵團俘虜的總體數量;以陣亡的軍人質量而論,五九八團更是得不償失,以陣亡了包括副團長黃景升在內的一百多名最精銳軍人的代價,換回了一百多個面對敵人只知道舉手投降,被敵人逼著在前面開路,也不知道寧為玉碎的俘虜。也就是因為這樣,雷震才沒有把近距離衝鋒突擊解救人質,列為解決此次事件的最佳方案。

但是黃景升卻用自己的生命,悍衛了他的軍人信條:我可以接受自己的部下和兄弟在戰場上為國盡忠光榮戰死,但是我真的無法接受,讓自己的部下,去屠殺在戰場上被敵人俘虜的兄弟這樣的事!

雷震和黃景升,一個務實而無情,一個具有兵之俠者的風範,兩種不同的軍人風格,兩種不同的為人處事態度,到了戰場上,註定他們會有矛盾,會有分歧,至於他們究竟誰做的更正確,就留待後人去評判吧!

抱著黃景升的屍體回到了鄂春克陣地,還沒有來得及找到一塊乾淨的溼布,擦掉黃景升臉上的鮮血和泥汙,在日本軍隊的陣地中,就傳來了一陣排炮轟擊的悶響。

第一批二十幾發炮彈落到了鄂春克陣地的防線上,可是卻沒有震耳欲聾的轟鳴,沒有鋪天蓋地的彈片和衝擊波,有的只是沉悶的轟響,就在雷震下意識的側耳傾聽中,一股大蒜般刺鼻的味道,猛然傳進了鼻端。

雷震的面色再變,他放聲狂喝道:“小心,敵人發射的是毒氣炮彈!”

還好,現在是三月底,緬甸已經進入了熱代季風季節,吹拂而過的勁風,帶走了毒氣炮彈散發出來的散氣,這些毒氣炮彈,並沒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雷震剛剛籲出了一口長氣,他就聽到了羅三炮的低呼:“操他妹子的,這些小日本今天是不是吃了大力丸了,剛剛發射了毒氣炮彈,轟炸機又飛過來了!”

看著二十幾架飛機和轟炸機組成的編隊,在空中就像是一群看到獵物的禿鷹,對著五九八團陣地狠狠撲來,雷震心裡明白,竹內寬這把被日本軍部譽為“妖刀村正”的進攻大師,在連番使用計謀,不斷削弱五九八團的防禦力量和鬥志後,這一次以炮擊和轟炸為主導的聯合攻擊,代表的就是敵人主力部隊,正面強攻的開始!

不想承認也罷,憤怒也罷,帶著隱隱的敬佩也罷,黃景升副團長的屍體,死體累累的五九八團,在一次衝鋒中陣亡了九名隊員,就連二班長和兔子都負傷的事實,都清楚的提醒著雷震……五九八團,絕對不可能再撐過今天日軍再加昂山緬甸獨立義勇軍的聯手猛攻!

而一旦五九八團後撤,讓出鄂春克陣地,再加上同古城北側的容克岡軍用機場失陷,這一切的一切,已經足夠說明,二百師在同古城的外圍陣地盡失,敵人即將兵臨城下!

(妖少:嘿嘿,為了向大家慶祝國慶快樂,趕了一晚上加四個小時的工,結果一看字數,呱呱,一萬六了,幾乎頂前面半個月的總和。嗯,還是要說句,大家國慶快樂了,雖然這本書早就放棄了搶月票榜,但是妖少也想國慶快樂點,大家推薦票和月票都砸過來吧,一起同爽,一起同樂,嘿嘿,還有,這個月,此書將要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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