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隊

第179章 天地男兒

“報告,五九八團黃景升副團長剛剛來電,該團特務排已經飛馳向城北容克岡軍用機場!大概只需要一個小時,就能趕到機場,支援工兵團作戰!”

聽著作戰參謀的報告,看著眼前的作戰沙盤,戴安瀾師長瞪大了雙眼,他霍然轉身,瞪著那名作戰參謀,放聲叫道:“黃景升這是在幹什麼,他也是一個老兵了,他應該知道,就算我調派了其他部隊支援城北機場,援軍也至少需要三個小時才能趕到。他的特務排只有幾十號人,就算是趕到那裡又有什麼用,這不是羊入虎口嗎?傳我的命令,告訴黃景升,他們的任務是死死守住鄂春克陣地,不讓敵人攻克同古城外圍正面陣地,其他的事情,不用他去理會,立刻把特務排給我攔回去!”

接到這個命令的黃景升,把傳令兵叫到自己的面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騎上我的馬,否則的話你就算是跑死了,也絕不可能追上雷震和他帶的那批小兔崽子!”

傳令兵騎著黃景升交給他的棗紅色戰馬,沿著雷震他們走過的路全力飛馳,在道路的兩側,他看到了隨手丟棄的水壺,看到了掉落在路邊,甚至還被人從上面踩了一腳的長條形乾糧袋,看到了特務排官兵慣用,平時連讓別人摸一下都有些捨不得的美國進口單兵鏟。就是在雷震他們飛奔而過的路上,到處都是被他們為了減輕負重,而丟棄到道路兩側的裝備。

足足追了二十多分鐘,傳令兵才終於看到了特務排的背影。

聽完黃景升和戴安瀾的命令,雷震伸手甩掉額頭上滲出的汗水,沉聲道:“請你代我轉告黃副團長和師長,敵人是從我們五九八團的眼皮子底下鑽過去的,我們五九八團就有責任去支援容克岡機場。我們一個排是少,但是……說到羊入虎口,就算是死,我們也要用自己頭上的角,從他們這頭老虎的嘴裡,撞它一顆牙齒下來!!!”

當聽到傳令兵從雷震那裡帶回來的話,黃景升笑了,他用力拍著戰壕前面,已經被炮彈片打得千瘡百孔的沙包,放聲叫道:“說得好,把他說的話,全部如實向師部彙報,再發上我的一句話……誰是羊,誰是老虎,還他媽的說不定呢!”

聽到雷震的回覆,戴安瀾卻沉默了,看著面前代表了整個同古城戰場的沙盤,在心裡默默記算著戰場上正在發生的一切,過了很久,戴安瀾才低聲道:“雷震,壯哉!謝晉元,惜哉!”

“你們是哪部分的?”

衝在最前面的雷震霍然止部,他“嘩啦”一聲拉開了槍栓,而緊跟在雷震身後,已經跑得全身大汗淋漓,卻依然沒有散亂隊型的特務排官兵,也在第一時間搶佔了附近幾個視野良好,又能得到足夠防禦的火力點。

就在雷震和特務排如臨大敵的注視中,一百多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大半人就連武器都不知道丟到哪裡的中國軍人,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這些人面對幾十支只要雷震一聲令下,半分鐘內就可以把他們全部擊斃的衝鋒槍,面對特務排這樣一支殺氣騰騰的部隊,看他們臉上露出來的表情,卻好象是和親孃走丟的孩子終於又看到了親人,一百多個聲音,更像是受過專門的編演般,異口同聲的叫道:“對面的兄弟不要開槍,我們是工兵團的!”

看著這些臉上沾滿了汗水和泥土,可能是因為跑得太急太猛,一次次摔倒所以膝蓋部位和手掌都滲出絲絲鮮血,但是除了狼狽一點,粗氣喘得急了一點之外,卻幾乎沒有人受了什麼重傷的工兵團軍人,雷震的雙瞳突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芒狀,因為在這些工兵團軍人剛才跑過來的路上,他赫然看到了一枝槍,一枝拉開槍栓就能射出子彈,本來應該在這片戰場上幫助中國軍人保家衛國,現在卻被人隨手象垃圾一樣丟到路邊的槍!

雷震手中已經垂下來指向地面的衝鋒槍,再次揚起,他瞪著眼前這一群不知道跑了多久,一停下來就有大半人不由自主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停喘著粗氣,更像是被十幾個大漢輪姦過般,全身還在微微發顫的工兵團軍人,放聲狂吼道:“告訴我,你們是不是從戰場上逃跑了,你們是不是當了逃兵了?”

聽著雷震的怒吼,那一群工兵團的軍人全部都驚呆了。就是在他們面面相覷中,雷震猶如驚雷炸響的怒吼,繼續狠狠轟進了他們的耳朵裡:“說,你們是不是逃兵?!”

沒有人能回答雷震的問題,也沒有人敢迎視著雷震那雙幾乎要噴出火焰的雙眼。他們當然是逃兵!如果不是逃兵,為什麼會丟棄自己的陣地,丟掉了自己的武器,慌不擇路的跑向了五九八團駐守的鄂春克方向?

瞪著這群臉色越來越蒼白的工兵團軍人,雷震伸手指著容克岡軍用機場的方向,厲聲喝道:“懦夫!我告訴你們,如果我是你們的長官,如果我是督戰隊,我早把你們這群把軍人臉面丟光的懦夫全斃了!”

“就你不怕死,就你敢和敵人拼命,就你才是五尺高的漢子?”

面對雷震的怒斥,終於有人說話了,在那一群逃兵中間,有人梗著脖子,用帶著哭意的聲音,嘶叫道:“我們一群大老爺們跑到緬甸,不是為了丟人來的,我們也想和敵人拼命啊,可是敵人不知道咋的,就突然鑽出來,兄弟們全被打亂了!我們都是老兵,都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想活下去,最好的辦法絕不是逃跑,而是和敵人去拼命,但是當兄弟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團長已經帶頭逃跑了!一看到團長跑了,副團長,營長都跟著跑了,我們這些大頭兵,就算是想拼命,想反擊,可是沒有軍官帶領,新兵也跟著逃跑,最後就連老兵們也被卷在了裡面,我們又有什麼辦法?”

“少和我說廢話!”

雷震伸手指著遠方容克岡軍用機場的方向,放聲狂喝道:“我現在就是帶領部隊去支援那裡,我相信還有更多的援軍正在向那裡集結,我們就是要從敵人手裡,把你們丟掉的陣地重新搶回來!不怕死的,就握緊自己手裡的槍,和我一起打回去!怕死的軟蛋,就扒下自己身上的軍裝,自己想辦法滾回家去吧!”

說完這些話,不再理會這些蒼白的臉色中,突然又重新揚起一片血紅的工兵團軍人,雷震放聲喝道:“特務排,加快行軍!”

只用了五十五分鐘,雷震就帶著他的特務排,跑完了七千多米的山路,衝到了容克岡軍用機場附近的一片山坡上。

團長帶頭逃跑,整個工兵團被敵人一次衝鋒就打得潰不成軍……

雷震早已經從那些工兵團逃兵的嘴裡,得到了情報,可是當他終於帶隊突進到容克岡軍用機場,這樣一個一個小時前,還駐守著整整一個團中國軍隊的軍事重地時,雷震真的呆住了。

因為,戰鬥已經結束了!

一場雙方投入兵力,都達到一個團的交戰,僅僅過去了一個小時,就已經徹底結束了!而在容克岡軍用機場上,揚起的已經是最刺目的太陽旗!看著那些在機場附近來回奔跑,重新修整戰壕,已經做好迎擊中國軍隊反撲的日本軍人,雷震緊緊的捏住了自己的拳頭,因為身為一名軍人,他清楚的知道,沒有半個小時以上的忙碌,日本軍隊重新構建的防禦網,絕對達不到這個程度!

一個團兩千多號人,面對一千名摩托化部隊外加一箇中隊騎兵的聯手衝擊,最多隻支撐了半個小時,就把永克岡軍用機場,一個如此重要的戰略重地,拱手交給到了敵人的手裡。

就算這個工兵團的人是兩千根木頭,是兩千頭豬,一千多號敵人想要在短短半個小時內,把他們全部驅趕出去或砍倒,也絕對不可能完成!

而就是在這樣的戰鬥中,工兵團不但將陣地拱手讓給了敵人,更有大約四百多人,成了日本軍隊的俘虜。側頭看了一眼一路跟著他們,同樣趴在小山坡上的工兵團士兵,雷震的心裡突然又有了一種欣慰,至少這一批他半路截下來的逃兵,明明知道回來就要面對十倍於己的敵人,還是一個不少的跟著他,重新回到了這裡!

就像是剛才那個士兵說的那樣,他們中間絕對不缺乏敢於和敵人拼命的勇士,但是面對主帥逃跑,整支軍隊沒有了靈魂,面對所有人都抱頭鼠竄這種潮流,他們就算是心有餘也力不足,最終也能隨波逐流罷了。

直到這個時候,雷震才真正對“一將無能,累死三軍”這句話,有了最深刻的理解。

五九八團有了黃景升這種能夠慷慨激昂,說出“成功雖無把握,成仁卻有決心的”將領,就能在鄂春克陣地上,頂住日本兩個聯隊的反覆攻擊;而工兵團,就算是裝備不夠精良,訓練不夠嚴格,畢竟也是二百師的部隊,但是有了李樹正這樣一個槍聲一響,就帶頭逃跑的團長,他們面對一千多名敵軍的突襲進攻,就連一個小時也支撐不住!

雷震望著容克岡軍用機場上,那高高昂起的太陽旗,他慢慢捏緊了自己的拳頭。過了很久,他才低聲道:“任務失敗!我們……撤退!”

如果工兵團團長李樹正,還帶領部隊在這裡拼死抵抗,就算是猝不及防,憑藉地利優勢,他們至少也可以抵擋住敵人的幾次衝鋒。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這支人數只有幾十的特務排,第一個趕來參戰,就算是不能改變戰場格局,卻可以成為一針強心針,注入到每一個工兵團兄弟的身體裡。

但是現在,工兵團這個主體已經沒有了,他們這支強心針,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意義,就算是雷震真的不顧一切發起衝鋒,也只能像戴安瀾師長說的那樣,頂多是羊入虎口,為佔領容克岡軍用機場的敵人,再多添上一筆小小的功勞罷了。

當雷震帶著一身疲憊和任務失敗的失落,返回五九八團防守的鄂春克陣地時,雷震再次驚詫了。

在早晨日本空軍和炮兵,對鄂春克陣地進行了長達兩小時的不間斷轟炸,按照常理來說,緊接下來的,必然就是陸軍部隊最強烈猛攻,可是從今天早晨開始,日本軍隊突襲同古城北側容克岡軍用機場,從另外兩個方向對著同古城外圍發起猛攻,可是從炮擊和轟炸過後,已經有幾個小時了,日本軍隊卻一反常態的沒有對同古城正面的鄂春克陣地發起攻擊,就連騷擾性質的佯攻都沒有!

鄂春克陣地上,竟然陷入了一種自同古城保衛戰開始以來,前所未有的奇異平靜。

黃景升就站在陣地最前沿的一個戰壕裡,拿著一隻望遠鏡,一直觀望著河對岸的敵人,無論身邊的警衛員如何勸說,也不肯離開這片隨時可能遭遇敵人狙擊的最前沿陣地。

聽著身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黃景升頭也沒有轉,只是把自己手中的望遠鏡,交到了雷震的手裡。

沉默了半晌,黃景升突然問道:“雷震,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不錯!”

“我的意思是,你覺得,我的膽子大嗎?”

正在透過望遠鏡觀查敵人陣營的雷震,扭過頭略略驚詫的望了一眼黃景升,道:“黃大哥你身為副團長,卻喜歡充當敢死隊隊長的角色,總是要衝在第一線,就連團長和師長,都私下裡提醒過你,在戰場上身為陣地最高指揮官,千萬不能太過於拼命。我想黃大哥你的膽子要小,在這個世界上,大概就沒有人膽大了吧?”

“是啊,”黃景升點頭,輕嘆道:“我一向認為自己的膽子夠大,我五歲時就敢拿著兩尺長的蛇把玩,並拿著它追著嚇唬女孩。八歲的時候,我就能打得兩個比我大幾歲的男孩,哭著跑回家向他們娘告狀。認識我的人,都說我是一個傻大膽,說白了就是那種缺心眼,根本不知道怕是什麼東西的人。”

聽著這些話,雷震不由笑了,看來他和這位黃景升大哥一樣,都有一個稱不上“優秀”,卻絕對值得回憶的童年啊。

“可是……”

說到這裡,黃景升略略一猶豫,但是他還是誠實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今天我卻突然怕了。怕得厲害,怕得要命!怕得就算是太陽一直照在我的身上,我還是覺得全身發冷,直到你站在我的身邊,我才覺得好過了一些!”

雷震默默的點了點頭,事實上他能表現得這麼鎮定,還不是因為黃景升同樣站在他的身邊?

敵人明明在今天,已經對同古城外圍陣地,發起了前所未有的猛攻,但是卻放過了鄂春克正面戰場,就連他們每次發起衝鋒前,都必然在前面打頭陣,幫助士兵抵擋子彈的坦克和裝甲車,都遠遠的停在河對岸。

而那些距離鄂春克陣地最近的日本軍隊士兵,也許已經接到了什麼命令,甚至可以好整以瑕的躲在樹蔭下面,脫掉了身上的軍裝,露出了他們並不算強壯的胸膛,有些人甚至乾脆躺在草地上,用衣服蓋在了自己的臉上,看他們的動作,似乎真的已經在一片陽光燦爛中,陷入了甜甜的沉睡。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這片在短短几天時間,承受了太多戰火,吸融了太多鮮血與生命的土地,有了短暫而難能可貴的平靜。

但是,迎著那不斷吹拂而至的季風,感受著照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日光,無論是黃景升還是雷震,心裡揚起的,都是一股近乎毛骨悚然的寒意。

“雷震,你說那個叫竹內寬的狗屁中將師團長,接下來會怎麼做?等待空軍和炮兵準備好後,繼續對我們第二道防線發起不間斷攻擊?乾脆違反日內瓦條約,向我們陣地發射毒氣彈?組織信奉武士道的瘋子,弄上一支數量超級龐大的敢死隊,用人命把我們的陣地硬填平了?對了,不是昂山帶領的‘緬甸獨立義勇軍’也加入了他們陣營嗎,竹內寬會不會為了儲存實力,先把昂山推到前面當炮灰……”

黃景升不停的說著,但是每說出一個想法,不等雷震回答,他就自己先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構思,而雷震就站在他身邊,不發一言的靜靜聽著。黃景升就這樣整整說了二十幾分鍾,搖頭了二十幾分鍾,最後黃景升這樣結束了自己的自問自答,“這些對我們都有用,但是似乎沒有一種辦法,可以一舉擊破我們的防線。”

“在地震來臨前,動物都會有異狀,經常在死亡線上掙扎,就算看不出危險的本質,但是我們的內心深處,仍然有一口鐘在不停的狂敲,在提醒我們要小心行事。”雷震輕聲道:“現在你我心裡的警鐘都在狂鳴,明明知道眼前的一切太不正常,但是我們卻想不到原因,當然更不可能找到解決的辦法,所以我們才會害怕。要知道最猛烈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夕,往往是最平靜的。”

“雷震你說,如果那個竹內寬真的有什麼殺手鐧,我們能不能撐住?”

“撐不住也得撐!如果真的撐不住,我們五九八團就完了,二百師也完了,這次緬甸遠征,也完了。也就是明白身上的擔子,明白牽一動百的道理,黃大哥你才怕了。”

說完這些話,雷震和黃景升一起閉緊了嘴巴,他們再也沒有交談,就那樣並肩,站在距離敵人最近的戰壕裡。一時間,在他們的身邊,只剩下季風颳過山坡上的雜草和大樹,帶來的沙沙聲,中間還摻雜著他們彼此呼吸的聲,還有在他們胸膛裡面,那兩顆同樣有力,同樣熾熱,更帶著相同理想與意志的心臟,依然在痴痴的跳動。

在這個時候,雷震突然想到了小時候,看到的那兩頭牛,那兩頭面對飢餓的狼群,為了活下去,而彼此緊緊相依,把它們最鋒利的猗角各自對外,又各自保護住對方致命要害的牛!

在這個時候,黃景升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在他的臉上揚起了同時包融了懷念、幸福與悲傷的奇異表情。

就是在一次不經意的扭頭對望中,他們彼此在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絲幾可分金碎石的精光,更看到了濃濃的關懷與友情。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突然從兩個人的心頭同時揚起,也許是心有靈犀,他們的想法是如此的相同:“有這樣的兄弟,真好!”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一直站在最前沿的戰壕裡,彼此慢慢從對方身上吸汲著溫暖,不知道過了多久,雷震突然道:“對面敵人好象有動靜了。”

“嗯,看起來他們終於要進攻了。”黃景升道:“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知道他們一開始進攻,就是猛攻,就是激戰,我心裡卻揚起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雷震遠遠望著從敵人軍營裡走出來,似乎正準備對鄂春克陣地發起進攻的步兵,微笑道:“那是因為只要他出招,我們就可以見招拆招,還可以針鋒相對,總好過站在這裡亂猜,自己嚇唬自己!要知道,人嚇人,可是能嚇死人啊!”

手裡拿著望遠鏡,一邊觀查敵情,一邊點頭微笑的黃景升,身體突然凝滯了,而他拿著望遠鏡的雙手,更不能抑制的微微顫抖起來。

“雷震……”

黃景升把望遠鏡遞給了雷震,就連他的聲音,在這個時候,也開始顫抖起來。

當雷震把望遠鏡架在自己的眼前,終於看清楚那支人數不過幾百人的部隊時,他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從日本軍營裡走出來,準備進攻鄂春克陣地的“敵人”,充其量不過四百五十多人,他們以十一人為一班,排成了一支支橫隊。這些奇特的部隊,除了班長手裡拿的是一挺俗稱“歪把子”的輕機槍之外,其他人手裡拿的武器,不是步槍,赫然是一根根三尺多長的木棍!

“你不用分辨了,”站在雷震身後的鬼才終於開口插話了,在這個時候,這位擅長口技,能夠將任何人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天才人物,聲音中有的是說不出來的苦澀,“那些臉孔,有些我認得,他們都是工兵團的兄弟!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他們應該是日軍奇襲容克岡軍用機場時,沒有來得及跟著李樹正一起撤退,被日軍俘虜了。”

這些工兵團的軍人,如何到了日本軍隊的陣營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雷震的注視下,這些手裡只拿著一根木棍,每個人的手臂,都被一根繩索,象串螞昨一樣緊緊縛成一串的中國軍人,竟然排成了橫排,對著鄂春克陣地緩緩走過來。在他們的中間,有人稍稍流露出反抗的意味,手裡平端著輕機槍的班長,抬起手中的輕機槍就是一梭子彈,當著所有人面,將反抗者打成了一個馬蜂窩。

就是靠這種方法,在機槍和刺刀的威逼之下,四百多名中國軍人,走在了最前方。而在他們的身後,緊緊跟著的,就是日本軍隊。

不知道是日本軍隊“教導”的結果,還是這些中國軍人為了保住性命,自發自覺的智慧釋放,距離鄂春克陣地還有幾百米,四百多個人就齊聲高喊聲來:“不要開槍,我們是自己人!不要開槍,我們是自己人……”

先是轟炸,再是奇襲容克岡軍用飛機場,最後將俘虜的工兵團官兵押到前線,逼他們走在最前方……直到這個時候,雷震才知道,他們面對的,竟然是一個在戰鬥還沒有開始前,就已經接連設計了幾布棋路,一步步把他們逼向絕境的戰略高手!

驅趕俘虜走在最前面,攻擊敵人的陣地或城池,這種最殘無人道的戰術,曾經為中國打下一片大大疆土,勢力擴張到藍色多瑙河的成吉思汗部隊,就經常使用。防守的軍隊,面對自己夕日的戰友甚至是家人,只要是心志稍稍動搖,無法做出反擊,緊跟其後的蒙古軍隊就會勢機佔領陣地或城池。而如果將領不顧同胞死活,強行下令發起進攻,所屬部隊士氣必然會落到最谷底。

而這種敵強我弱的防禦戰,拼的就是軍隊計程車氣與凝聚力,一旦這兩樣東西沒有了,戰爭也可以說已經到了尾聲。

只要看看黃景升那雙瞪得大大的,卻幾乎找不到視線焦距眼睛,就可以明白,竹內寬的這一招已經狠狠命中了這位驍勇善戰的指揮官軟肋!雷震斷然道:“鬼才,立刻通知特務排全員集合,接替最前沿防線。”

“是!”

鬼才調頭要走,可是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了,拉住他的人是黃景升。緊緊拉住鬼才,黃景升直勾勾的盯著雷震,問道:“你想幹什麼?”

“那些工兵團的軍人,在日寇奇襲容克岡時,他們明明有一戰之力,卻舉手投降,成為了敵人的俘虜,在那個時候,他們已經沒有資格再成為二百師的軍人!現在他們明明知道往前走,也許能活命,卻會把敵人進入陣地……”

黃景升打斷了雷震的話,“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陣地絕不能失守!”雷震咬著牙道:“竹內寬的這記殺手鐧,我雷震接了!”

“你怎麼接?告訴我,你怎麼接?”

黃景升突然用力揪住了雷震的衣襟,他一邊用力晃動,一邊放聲狂叫道:“你聽清楚了沒有,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沒有?那些手裡拿著一根木棍,沒有任何戰鬥力,對我們更沒有任何敵意的人,是我們的兄弟,是我們工兵團曾經在一口鍋裡吃飯的兄弟,我們現在還能活著,就是因為面對敵人的轟炸和炮擊,我們可以躲在工兵團兄弟建造的防禦工事裡啊!雷震,我一直以為你和我一樣,是一個有俠義心腸的熱血男兒,我,我,我,我我看錯你了!”

“我聽清楚了,我也看清楚了!”

面對暴怒如狂的黃景升,雷震的聲音,卻突然得變得幽幽冷冷起來,“黃大哥你要搞清楚,他們是軍人,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在戰場上浴血奮戰保家衛國,而不是在戰場上被敵人俘虜,就轉身帶著敵人,向自己軍隊的陣地上爬!如果他們只是普通的民眾,面對死亡的威脅做出這樣的事情,我還可以接受和原諒,但是對於一個軍人來說,這樣的行為,已經無異於是叛國!我就算是下令射殺,也只是處決叛國者罷了。”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
目錄
⚙️
設定
🌙
夜間
閱讀設定
背景主題
字型大小
A-
18px
A+
夜間模式
首頁 書架 閱讀記錄 書籍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