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穿越者,在被人問及“一戰東線為什麼有戲”時,如果允許他自曝“我是穿越者,知道將來露沙帝國會因為戰局不利而自我崩潰”,就能輕鬆回答這個問題。
可惜,自曝不得。
所以,魯路修只能聚焦於利奧波德元帥問題的後半部分:你憑什麼認為西線打得再好、最多也只能逼平?
好在這個問題他同樣有現成答案,而且還可以靠理性推演來解釋清楚,完全不用自曝任何先知先覺。
這就不得不提到,穿越前魯路修玩過上百局的《鋼鐵雄心4》了。
那款遊戲在載入資料時,會在loading介面顯示幾句二戰名人名言。
其中有一句“倫德施泰特:我們早該在1918年就想到……”,魯路修反覆看到過好多次。
當時他還覺得這句話沒頭沒尾,完全看不懂。但出現得多了,他心中好奇,就特地去百度了一下上下文。
然後他才知道:這句話是倫帥在1940年德軍滅了法蘭克、而佈列顛尼亞依然拒不和談時,所發出的感慨。
意思是他們本該在1918年就意識到,滅不滅法蘭克,其實根本不影響大局。因為就算滅了法蘭克,只要佈列顛尼亞還有絕對海軍優勢,只要帝國無法登陸那幾個海島,他們就永遠不會投降或和談。
但1918年的德瑪尼亞人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們在1918年初、徹底打贏了東線後,仍然被羅登道夫等幾個戰爭狂人裹挾著,非要把西線戰事也打到底,妄想著“把法蘭克滅了,到時候就能吞掉法蘭克,再逼佈列顛尼亞議和,瓜分世界”。
最終就在這種自以為是的心態下,一直打到爆體而亡。
這番道理,原先魯路修看到時,也不過是隨便感慨一下罷了。
但此時此刻,被利奧波德元帥嚴肅地問起這個問題,這番本該在二十多年後才被倫帥總結出的論證,便立刻湧上了魯路修的心頭。
……
“……所以,我的觀點就是如此:如果在戰爭爆發之初,帝國只是和露沙與法蘭克作戰,那麼帝國還可以期待東西兩線都打贏。
但事實上,在戰爭之初,帝國就被騙了,當佈列顛尼亞那些離岸金融攪屎棍加入戰爭的那一瞬間,一切的性質就變了。
帝國就算在大陸戰場打得再好,難道能夠指望現有的那點戰列艦,全殲皇家海軍、登上那幾個島嶼麼?而只要做不到這一點,佈列顛尼亞就永不會投降!哪怕滅了法蘭克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而皇帝心心念念想著先解決法蘭克人,就是因為他始終在幻想‘滅了法蘭克,佈列顛尼亞就能坐到談判桌前’,皇帝還在幻想,佈列顛尼亞的國王是他的表弟,說不定可以打打感情牌——而有理智的人都能看出,這一切是不可能的。
所以,西線的勝利,其實都是虛幻的。就算滅了法蘭克,又如何?法蘭克那點土地和資源,能夠讓帝國在與其他大洲的貿易海路被永久封鎖的條件下,長久地維持下去、不讓自己的人民餓死、缺油缺橡膠麼?做不到。
就算有了法蘭克瀕臨大西洋的那些港口,帝國的海貿仍然會被佈列顛尼亞的皇家海軍永久封鎖,這一點沒有絲毫改變。
所以,帝國即使做到最好、最完美。它最多也就能期待一個打崩東線、消化東線的土地、礦藏、資源。拿到一個不怕跨洋海貿封鎖、也能自給自足的穩固經濟內迴圈。
然後再考慮在西線不謀求徹底滅掉法蘭克的前提下、直接拿著法蘭克去威脅佈列顛尼亞,給他們一個還算體面、不要求西線各國割地賠款的停戰條件。
到時候,佈列顛尼亞人如果不願意和談,我們再對法蘭克進一步動武,那樣說不定法蘭克人也會覺得自己被佈列顛尼亞利用了、覺得自己成了人質、從而與佈列顛尼亞出現裂痕。而只要佈列顛尼亞被迫願意和談,我們就該和法、布兩國整體停火。
對於帝國而言,當一場戰爭真的持續了數年的時候,帝國最需要的是解除戰爭狀態、停止海洋貿易封鎖狀態,然後再臥薪嚐膽、重新積蓄實力……”
魯路修一番洋洋灑灑的侃侃而談,融入了大量後世對一戰教訓的分析,也加入了歷史上倫帥二十多年後的反思,還有其他一堆戰略家的反思。
同時,又確保這些見解不會過於超前,主要就集中在“所有大陸上的國家都被離岸平衡手金融攪屎棍陰了”這一點上,反覆多角度論證。
這一刻,他當然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所以,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利奧波德元帥,在聽他這樣旁徵博引、鞭辟入裡地一番分析後,都不由動搖起來。
“這場戰爭……居然還可以從這樣的角度去分析?!確實……法蘭克人那點土地,人口,資源,實在是不足一提,滅與不滅,本身又有多大區別呢?
滅法蘭克的根本目的,還是逼和布國、突破永久的海洋貿易封鎖。只要實現不了這個根本目的,殺法蘭克本身沒多大意義……”
利奧波德元帥,竟已隱隱然接受了魯路修的一部分觀點,忍不住喃喃自語地總結梳理著剛聽到的觀點。
魯路修也連忙繼續旁徵博引,強化論證:“我們德瑪尼亞偉大的思想家馬克.韋伯曾在《新j倫理與資本注意精神》裡寫過,人類的理性分為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
正如錢,就是最大的工具理性,是實現價值理性的手段。追求錢是為了幫助人實現人生目標,但錢不該成為人生目標本身。
同理,‘滅法’只是帝國‘突破海洋貿易封鎖’的一個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但帝國的將帥當中,有多少人都迷失了自己,為了自己的功勳和榮耀,誤把滅法這個工具和手段當成了目標本身。正如很多迷失在拜金主義裡的人,把追求錢當成了人生目標本身。”
魯路修的這番話,終於讓利奧波德元帥徹底對他刮目相看,也對他的觀點信了大半。
沒想到,一個奧利奧皇家藝術學院畢業的高材生來當兵,還會產生這樣的思想火花碰撞。
這個年輕人的思維銳度,不是那些一板一眼教出來的軍校生可比的。
他簡直就像是給死板的帝國陸軍,注入了一股清流,理性而冷靜。
“魯普雷希特重視你,果然沒有重視錯。我本以為你只是戰術眼光厲害,沒想到戰略和外交眼光同樣令人驚豔。”利奧波德老元帥思忖良久,長嘆一聲,輕輕拍了拍魯路修的肩膀,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說,帝國將來能做到最好狀態,也只是放棄西線擊敗敵人的企圖、跟布國體面休戰、換取終止海貿封鎖狀態。
那陰險的布國人難道不知道這一點嗎?當初拿破崙時代,他們可是一直封鎖了拿破崙好多年。他們難道不知道,一旦進入停戰狀態,一旦海貿封鎖解禁,帝國就會快速恢復國力,下一次會更難制服麼?
如果布國人知道這一點的話,他們又怎麼會和談?反正無論打多久,帝國都傷不到他們的本土,他們肯定願意把交火狀態維持上十年八年的。”
對於這個問題,魯路修也覺得很是棘手,沒法立刻就回答。
主要是有些要素,涉及到對歷史的先知先覺,他實在沒法預言——
比如,他總不能把歷史上導致各國都打不下去的一個主要原因,醜國的堪薩斯感冒說出來吧?那場感冒讓交戰各國死了五千萬人,比四年戰爭直接打死的總人數還多一倍。
不過整理了一下思路後,他還是儘量把一些能說的點梳理了出來:
“我也知道逼迫布國人放棄絞殺帝國的企圖會很難,所以我才說,‘這是帝國在這場戰爭中,有可能做到的上限’,至於能不能真的做到,如何做到,還需要千千萬萬仁人志士竭盡全力。
但總的來說,希望來自於以下幾個方面:首先,就是看帝國在東線能打多好、佔據多少資源,能不能實現資源的自給自足。
我們自身戰時經濟的建設,是否有足夠長遠的打算,還是顯得竭澤而漁。我們越能自給自足,越能實現經濟的可持續發展,越不怕貿易禁運和制裁,敵人不惜一切代價禁運我們的動力就會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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