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黃昏,紅日逐漸沉入大地。
蒼茫天穹之下,黃沙無垠,酷熱逐漸散去,寒氣上湧。
十餘道屍首半掩在沙間,身首異處。
沙沙的腳步聲響起,又一行人影趕至,同樣的紫面銀腰,從屬大夏神捕。
看著散落一地的屍首,幾位神捕沉默無言,一聲輕哨召來了鷹隼,向皇都傳信。
荒洲距離皇都過於遙遠,大漠間的酷烈氣候,信鴿已無法生存,只能依靠鷹隼。
…………
…………
嘭!
玉盞落地,清脆的炸響迴盪在金鑾殿上。
楊宗仙面色陰鬱,頸部的恐怖傷口已然癒合,但膚色依舊是透著一抹不正常的蒼白,失了血色。
金鑾殿上人影稀疏,各方大臣將領,死傷過半,剩餘的還在外避禍,未曾迴轉。
若非楊宗仙事先通知了部分重臣,如今的金鑾殿上,不一定還有幾人在。
得知了司空遠再一次失蹤的訊息,楊宗仙此刻亦是有些坐不住了。
以司空遠那時喪失理智的狀態,即便是發現了追蹤的那些神捕,也絕不會逃,殺了那些神捕後,依舊會繼續為禍。
如今的情形,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司空遠恢復了神智,二是他還有暗中的援手。
無論哪種可能,對於楊宗仙而言都不是個好訊息。
“請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柳坤南上前一步,躬身開口:“那人魔手段詭譎,諸位神捕想必也是盡力了。”
“罷了。”
楊宗仙合上眼簾,癱坐於龍椅上,輕捻眉心:
“傳聖旨,近日朕要閉關療傷,朝務交由柳相打理,朕授其先斬後奏,便宜行事之權,各洲府衙免稅一年,開糧倉,盡心鎮撫黎民,防流民生變,先行焚屍埋骨,謹防瘟疫。”
“微臣遵旨。”柳坤南躬身領旨。
一戰之下,不僅整個皇都幾乎被移為平地,其餘各洲亦是受到了波及,要恢復元氣,並非三兩日之功。
金鑾殿上的眾人,眉宇間皆是有些陰霾,他們心下都很清楚,大夏的雄渾根基,在一波接連一波的大變之中,已經開始動搖了。
“陛下,皇嗣乃是國本,如今天下風雲多變,人心浮動,望陛下考慮重開後宮,為皇室開枝散葉,以固江山。”
“正該如此,望陛下深思。”
幾位官員相繼開口勸諫,他們的身上,有一個共同點,便是年紀都不大,皆是二十餘歲,尚未至而立之年。
稍微年長一些的官員,包括柳坤南在內,皆是靜默不語。
“此事朕會考慮,散了吧。”
楊宗仙擺了擺手,此時,他哪裡還有這個心思。
“臣等告退。”
柳坤南躬身一禮,垂落的眸光中,眼神晦澀不明。
…………
…………
乾洲。
這一片臨近北域之地,是司空遠唯一未曾踏足的地方,或許殘存的意識中,讓他避開了這片曾經的故土。
月色之下,山巒嵯峨,連綿的山脈似猛獸靜臥,山風席捲,林海如浪。
群山環抱之地,是一片幽靜山谷,綠樹如蔭,一座嶄新的墳墓拔地而起。
碑上無字,在朦朧的月光之下,顯得有些淒冷。
死於司空遠手下的人,不計其數,在碑上刻字,若是偶有人路過,肯定會引來麻煩。
更何況,司空遠無後,百年之後,也不會有人來祭拜,更沒有留名的必要。
“姐姐不隨我回北域?”
聽聞傅嬋的打算,沈青眉心微皺,傅嬋手無縛雞之力,一人留在這山野之中,太過危險。
“我要為他守陵,留他一人,未免孤單了些。”
看著嶄新的陵墓,傅嬋抿嘴一笑:“在這裡也不會有人打擾,還算清靜。”
見沈青眉心微皺,傅嬋再度開口:“不必擔心,司空遠當初教過我修行之法,我會想辦法保護自己,十餘里之外就有村鎮,我還不至於離了人,就活不下去。”
聞言,沈青不禁沉默,正如當初司空遠所言,傅嬋是個人,有自己選擇未來的權利,她也沒有制止傅嬋的理由。
沉吟片刻,傅嬋抬手,自腦後抽下了一根髮簪,交到了沈青手中。
“這是?”沈青有些疑惑。
髮簪通體碧綠,渾然一體,中間有一絲不起眼的裂痕。
“當初我爹因貪汙受賄之罪被斬,抄家之前,他將這根髮簪給了我,讓我咬緊牙關,苟活著,日後若能自教坊司中脫身,便將這根髮簪掰斷,說是裡面有條活路。”
傅嬋輕聲一嘆,眼中含著苦澀:“我入了教坊司的第二夜,便感覺活不下去了,直接掰斷了玉簪。”
沈青沒有接話,教坊司中的苦,遠不是常人能咽得下的,即便有人照顧,這些年,傅嬋活的也並不輕鬆。
“這簪中,有一封信,還有一副地圖,我爹給我留下了遺產,具體是什麼,我也不得而知,遠在南疆。”
“當初送你離開教坊司時,我原本就打算將這簪子交給你,但南疆不是尋常地界,我怕給你帶來麻煩,就並未提及。”
傅嬋握緊了沈青的手,沉聲道:
“你是要做大事的人,這東西對你有沒有用,我也不知道,但至少會比沒有強些。”
沈青沒有推辭,接下了玉簪,不過她並未真打算去。
一位三品侍郎的遺產,想來也就是些金銀財物,對於她的作用,幾乎沒有,但現在她推辭,傅嬋心裡不會好受,這畢竟是父親留給她的生路。
沈青將玉簪小心收好,取出了幾瓶丹藥,以及銀兩交到了傅嬋手中,傅嬋同樣沒有拒絕,她現在的確需要這些東西。
“日後,我有時間再來看你。”
沈青點燃了三炷清香,於墳前一禮後,轉身離去。
楊宗仙還未死透,她還有很多該去做的事。
用不了多久,乾洲也是她的,到時照顧傅嬋,也會方便的多。
沈青走後,傅嬋輕撫著身前的墓碑,良久不語。
指尖傳來的溫度,粗糲而冰冷。
墓中躺著的,不是人魔,不是斬魔真君,只是一個叫司空遠的男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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