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你在哪兒?”電話裡傳來老中醫張伯略帶喘息的聲音,“你不在的這幾天,吐爾遜大叔住院了。”
林硯呼吸頓住:“什麼?怎麼回事?”
“吐爾遜大叔知道老城區已被列為“暫緩開發”區域。他氣不過,當場暈倒,現在還在醫院觀察。阿依夏趕過去陪護了。”
林硯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透不過氣來。
但他很快調整了情緒,低聲說:“我知道了,謝謝您告訴我。我明天就回來。”
結束通話電話後,林硯抬頭望向篝火那邊,人們仍在跳舞,笑聲穿插在風聲之中。
他輕輕撥出一口氣,重新走向人群,舉起酒碗,笑意溫和如常。
可就在這一瞬間,他已經做出決定。
——明天一早,他就帶著巴合提大叔和木拉提返回喀什。
不是為了逃避,而是為了讓牧區的人親眼見證,他們在喀什堅守的文化,並非虛無縹緲的理想,而是真實存在的命運共同體。
而他也清楚,回到喀什之後,等待他的,不只是一個病重的老銅匠,還有一場關於傳統與發展的艱難博弈。
但現在,他需要做的,是穩住眼前的這份信任。
林硯回到喀什的第二天,老茶館便熱鬧起來。
為了迎接伊犁河谷的牧民代表,他召集了賽福丁、張婷和庫爾班在茶館裡試音。
冬不拉、吉他與音響裝置在古老的木樑下碰撞出奇異的和諧感,但也埋下了分歧的種子。
“這段旋律不能改。”賽福丁將冬不拉輕輕放在膝頭,眉頭緊鎖,“《木卡姆》是祖先留下的聲音,每一個音符都有它的命脈。”
“可如果只是照搬傳統,年輕人根本聽不懂。”張婷撥動琴絃,語氣堅定,“我們應該加入現代節奏,讓它更有傳播力。”
兩人各執一詞,爭論聲在空曠的茶館中迴盪。
庫爾班低頭除錯著裝置,偶爾抬頭看一眼兩位主角,但沒有插話。
林硯站在門口,目光從賽福丁沉穩的臉龐掃到張婷明亮的眼睛。
他沒有打斷,而是靜靜聽著,直到爭執停頓的一刻,才緩緩開口:“音樂不是戰場,何必對抗?我們能不能用對話代替衝突?”
他走近幾步,拿起桌上的筆記本,在上面快速寫了幾行字:“你們各自創作一段——一段保持原汁原味,一段嘗試融合創新。讓聽眾來決定哪種方式更能打動人心。”
空氣一靜,賽福丁和張婷對視一眼,雖有不甘,但都被林硯的提議說服。
就在大家準備重新開始排練時,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阿依夏走了進來,手裡還提著幾匹剛織好的艾德萊斯綢。
她看著屋裡緊張的氣氛,微微挑眉:“怎麼啦?吵架呢?”
張婷苦笑著攤手:“我們在討論該怎麼演奏。”
阿依夏放下綢子,好奇地走到樂器前,聽他們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後,忽然眼睛一亮:“我能唱一段嗎?”
她清了清嗓子,隨即開口。
熟悉的旋律響起——那是《花兒為什麼這樣紅》,但在她的嗓音之下,卻多了幾分悠遠蒼涼的古老韻味。
她即興填詞,將維吾爾語的詩意融入其中,彷彿把沙漠的風、雪山的雪、茶館的火光都揉進了歌聲裡。
賽福丁怔住了,手指無意識地撫過冬不拉的弦,低聲喃喃:“這聲音……像是從草原傳到了沙漠。”
張婷也忘了說話,只覺得胸口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彷彿這首歌,本就該如此被演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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