遷徙途中,老人們吟唱的古老歌謠,在風雪中顯得格外動人。
音符之間,是歲月沉澱的記憶。
“這不是表演。”林硯說,“這是生活的一部分。是我們必須守護的東西。”
房間裡一時沉默。
外面傳來腳步聲,還有壓低的議論聲。
有人來了。
很快,氈房門簾被掀開,幾個年輕牧民走進來,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滿。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其中一人質問,“偷偷錄我們的歌?拍我們的生活?這是要賣給誰看?”
阿麗婭剛要開口,林硯卻抬手製止了她。
他看著那年輕人,平靜地說:“我不是偷錄。我在記錄。你們知道我這一路都做了什麼嗎?我幫你們挖雪找羊群,我揹著摔傷的小孩下山送醫,我和你們一起熬過暴風雪。我不是來看熱鬧的。”
那年輕人張了張嘴,沒說話。
“如果你覺得我在出賣你們的文化,那你告訴我,如果沒人記錄,它會不會消失?”
林硯語氣加重,“等你們的孩子都不再會唱這首歌,不再知道怎麼搭冬窩子的時候,你們還會覺得,這只是個秘密嗎?”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瞬。
最後還是木拉提站了出來,拍拍那年輕人的肩膀:“他說得沒錯。他是真心想幫我們。你們不信我沒關係,但信我吧,他在風雪中救過我們的人。”
氣氛緩和了些,但質疑並未完全消散。
林硯知道,光靠言語還不夠。
他回到自己臨時休息的帳篷裡,連夜整理錄音資料,將哈薩克族牧民吟唱的遷徙歌謠片段上傳給喀什非遺中心的朋友,並附上了簡要說明和背景介紹。
傳送完畢後,他盯著螢幕發了一會兒呆。
窗外的雪終於徹底停了,月光照在雪地上,泛著銀白的光。
不多時,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回覆。
“林硯,這段旋律很有研究價值,結構完整,情感豐富,具有顯著的哈薩克族民間音樂特徵。建議儘快提交完整的文字及影像資料,我們可以協助申報市級非遺專案。”
短短几句話,卻讓林硯心頭一熱。
一個用文化去對抗資本的機會。
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林硯走出帳篷,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氣。
遠處的雪原在晨曦中漸漸甦醒,像是沉睡已久的生命,正在緩緩睜開眼睛。
他轉身走向還在沉睡的氈房區,輕聲敲響了幾間帳篷的門。
“起來吧,今天我教你們重建冬窩子。”
林硯踩著厚厚的積雪走向那座倒塌已久的冬窩子殘骸,幾名年輕的哈薩克族牧民跟在他身後,腳步遲疑,眼神中仍帶著幾分懷疑與試探。
“這窩子是巴合提大叔年輕時親手搭的。”木拉提輕聲說,“後來沒人用了,就塌了。”
林硯點點頭,彎腰撿起一根半埋在雪中的木杆,輕輕拂去上面的雪霜。
“遊牧不只是遷徙,也是一種生活方式的延續。”他回頭看向眾人,“我們要做的,不是復刻一個殼,而是讓這段記憶重新‘活’過來。”
他說著便開始動手。
動作利落,手法嫻熟——這是他在喀什老茶館修復過程中積累的經驗,也是大學期間參與古建保護專案時練出的本事。
他一邊搭骨架,一邊講解:“冬窩子是根據風向和地形搭建的,這個角度要傾斜十五度,可以擋風又不壓頂……”
起初,眾人只是靜靜看著。
但當看到林硯熟練地將羊毛氈布固定在支架上,並用傳統繩結法打緊接縫時,幾名年紀稍長的牧民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這小子,還挺懂我們的手藝。”
“他會得比我們自家孩子還多?”
隨著林硯細緻的示範,幾個年輕人也漸漸圍上來,主動幫忙。
有人遞來工具,有人提出改進意見。
阿麗婭站在一旁,悄悄舉起相機,捕捉下這些珍貴的畫面。
林硯低頭錄下自己講解的聲音,準備回去整理成影片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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