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笑了笑，“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
她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只是悄悄開啟了相機，調整好角度。
而在她的鏡頭之外，林硯也在默默錄音，將這場風雪中的故事，一一收錄進記憶裡。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還會遇到什麼，但至少此刻，彼此之間的信任，已悄然建立。
風雪初歇，天地之間一片寂靜，唯有篝火噼啪作響。
眾人圍坐火堆旁，彼此依偎取暖，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與安心。
林硯裹著厚重的羊皮襖，低頭檢視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
他的手還在隱隱作痛，是方才挖雪時凍傷所致。
他抬頭望向阿麗婭，發現她正默默除錯相機鏡頭，似乎在回放剛剛拍下的畫面。
“你想看嗎？”她忽然開口，語氣平靜，卻藏著一絲興奮。
林硯點頭，湊過去看螢幕。
畫面中，牧人們在風雪中牽著牲畜前行，歌聲隨著馬蹄聲斷斷續續傳來，那是哈薩克族古老的遷徙歌謠——《草原的孩子》，低沉而悠遠，彷彿從千年前傳來的迴音。
“剛才趁著風暴短暫停歇的幾分鐘，我抓拍了幾段。”阿麗婭低聲說，“我想把這些影像整理成一部紀錄片。”
林硯看著螢幕上那些被風雪雕刻出的堅毅面孔，聽著那穿透風雪的歌聲，心中湧起一陣震動。
這些不是表演，不是展示，而是生活本身。
他立刻開啟錄音裝置，調出同步錄製的聲音檔案，播放出來。
歌聲、風聲、馬蹄聲、人群的喘息交織在一起，真實而震撼。
“我們可以做成一套完整的文化記錄資料。”林硯眼中亮光閃爍，“帶回去，放進喀什的研學課程裡。讓更多的年輕人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遊牧文化，什麼是我們必須守護的東西。”
他找到巴合提大叔，將影片和音訊資料展示給他看。
老人起初還有些拘謹，但當熟悉的旋律響起時，他的表情漸漸柔和下來，眼眶竟有些溼潤。
“這是我們的歌，”巴合提低聲說，“幾十年了，沒人再認真聽過它。”
林硯點頭：“不只是聽，是要讓它活下去。我們可以在學校講，也可以透過網路讓更多人瞭解。”
老人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就在眾人沉浸在收穫的喜悅中時，林硯的手機突然響起。
來電顯示是喀什方面的熟人。
他接通電話，臉色迅速凝重起來。
通話不到五分鐘，他便結束通話，神情複雜地望向木拉提和阿麗婭。
“他們那邊推進得比我們想象的快。”他說，“旅遊公司已經提交了‘生態保護區開發計劃’，準備收購我們這片草場進行高階旅遊開發。”
“什麼？”木拉提猛地站起來，聲音提高了八度，“那是我們的家園！”
阿麗婭也皺起眉頭，“他們根本不懂這裡的價值，只想著賺錢。”
林硯沒有說話，只是將手機遞給巴合提大叔。
老人接過手機，看完資訊，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得深沉。
他望著火堆，良久未語。
終於，他緩緩開口：“他們想用錢買走我們的草場……你打算怎麼應對？”
林硯站在巴合提大叔的氈房中央，將從手機中匯出的“生態保護區開發計劃”草案鋪在木桌上，紙張被風吹得嘩啦作響。
“他們打算收購草場。”林硯低聲說，“說是‘生態保護’，實際上是圈地搞高階旅遊。酒店、別墅、馬術中心……這些都不是我們想要的東西。”
木拉提咬牙道：“我們的祖先在這片草原上生活了幾百年，不是為了賣給城裡人當度假村的。”
“問題是，他們有資金，有政策支援。”林硯頓了頓，“但我們也有一樣他們沒有的——文化。如果我們能證明這裡的遊牧傳統具備真正的文化價值，也許可以爭取設立‘遊牧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用文化保護來阻止商業開發。”
“你太理想了。”巴合提大叔緩緩搖頭，“他們要的是地，不是文化。他們不會在乎我們會唱什麼歌，住什麼樣的窩子。”
林硯不爭辯，只是把昨晚整理的部分錄音播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