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縣衙人走樓空。
曲景程不僅帶走了多繳來的數萬兩白銀,更連縣衙的一些老物件都順走了。
孫玉飛花了三百兩銀子,便從秋谷城買回一張代縣令的文書,便宜的令人髮指。
只是進了縣衙,看到空空蕩蕩,又忍不住罵了幾句。
“好歹也是戶部郎中家的公子,怎如此小氣!”
上任第一天,孫玉飛就頒佈了新舉措。
宋家繳稅有功,又是近些年縣裡發展最好的莊子,加上武道修為極高。
因此縣裡決定,將民兵訓練職責,交予宋家,以保臨安縣父老鄉親的安危。
孫玉飛親自撰寫了旌善文,給宋啟山一個鄉飲賓的稱號。
代表著官府對其德行和鄉望的公開認可和極高禮遇,當然了,榮譽象徵意義比較大。
此外,將全縣糧油買賣,交由宋家管理。
名義上是為了防止惡性通脹,免得有人發國難財。
但隨著一塊【義行可風,德澤鄉閭】的牌匾,敲鑼打鼓送去宋家,所有人都明白。
今後的臨安縣,宋家可謂一手遮天了。
就連秋谷城都派了通判林青川專門過來一趟,說是表彰。
實際上呢,大概是這位通判大人,想來看看兒子心心念的姑娘,家裡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來了之後便大吃一驚,宋家雖只是個莊子,卻收入頗豐。
良田三千餘畝,除去每年兩季栽種外,宋家還帶人開墾荒地,種了藥田,果樹,開塘養魚。
僅論收入,秋谷城那麼多村莊,能與之相比的寥寥無幾。
最關鍵的是,這麼多產業,宋家並未多取。
大部分利益,都分給了下面的莊民。
朝廷賦稅年年增加,租金卻始終未提,仍然維持半對半。
來之前,林青川心裡還有些傲然。
自己怎麼說也是六品官,跟這些農戶猶如皓月熒光的差別。
可看了多久,林青川就沉默多久。
然後才對陪著他轉一大圈的宋啟山拱手道:“我以為自己已是道德表率,向來以此為傲。沒想到,宋老爺結結實實給我上了一課。”
宋啟山笑道:“林大人兩袖清風,廣為人知,堪稱表率。”
林青川搖頭,為了這份虛名,他可得罪了不少人。
否則也不至於在通判位置上盡心盡力那麼多年,連個同知都混不上去。
很多時候他也在想,自己這樣堅持的意義在哪。
活著的時候,虛名可帶來些許心靈上的滿足,可日子卻過的極為清苦。
別人明面上誇你,背地裡卻不知道笑話成什麼樣。
直到如今,似乎看到了意義所在。
宋家得來的三塊牌匾,沒一塊是虛的。
這時候,宋承拓跑過來,先衝個林青川行禮,然後才對宋啟山道:“爺爺,林公子來家裡了,娘讓我來說一聲。”
林青川聽到,不禁苦笑:“回來了不先去家,反倒先來這了。”
宋啟山道:“林大人勿怪,是我與林公子說,回來後可來家中先喝幾杯,洗洗風塵,精神了再回家。”
林青川哪裡聽不出他在幫忙說好話,不過也確實緩解了幾分尷尬,對宋啟山和宋家的印象,自然更好了些。
“罷了,兒子大了。宋兄與我年齡相仿,就不必一口一個大人了,聽著生分,便以兄弟相稱,可好?”
六品通判,主動降低姿態可不多見。
宋啟山卻不覺得有何不妥,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那林兄便一塊回去,留下吃頓飯,喝幾杯酒。”
“好說。”林青川跟著他往回走,猶豫了下,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他想問宋啟山對閨女嫁娶有什麼看法,或者說,對兩個孩子的未來可有打算。
在林青川心裡,還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傳統思想。
覺得只要自己和宋啟山說好,婚事就算定下了。
只是降低姿態和宋啟山稱兄道弟,已是拉下面子,再急急忙忙的主動提婚事,多少顯得過於迫切。
對自命清高的林大人來說,不合適。
宋啟山雖察覺到他的異樣,心裡也猜到幾分,卻沒有多言。
有些事挑開了,便傷了面子,何必呢。
宋家宅院裡,風塵僕僕,鬍子邋遢的林雨之,讓一家子都吃驚。
走之前,那可是翩翩公子,怎麼一年過去成這幅模樣了。
若走在街上,根本認不出來,只以為哪的乞丐。
王楚玉忍不住拉著宋念雲,低聲道:“他這一年,怕是為你吃了不少苦頭。”
宋念雲默默看著,堂堂通判家的公子,若非她一句話,怎麼也不至於如此。
曬的又黑又瘦,和從前判若兩人。
謝玉婉趕緊讓人幫忙打了熱水,讓林雨之洗涮一下。
林雨之卻搖頭,他抱著懷中包裹走到宋念雲面前三步停下,然後將包裹放在地上開啟。
“仙緣未曾找到,只尋了些又香又甜的青苔想帶予你嚐嚐。只是沒料到這幾日或走的慢了,已經乾枯,吃起來如干草一般苦澀。”
林雨之拱手施了禮,道:“待我先回家見了父親,年後便會出行,再尋仙緣。”
說罷,他又衝謝玉婉,王楚玉,宋念順等施禮,便要轉身離開。
謝玉婉連忙喊著:“來都來了,何必急著走,留下吃頓飯也好啊。”
“還是不了,如今邋遢不堪,即便答應伯父要陪他喝酒,也得洗涮後換身乾淨衣服來。”林雨之道。
他遵從的禮,來自父親林青川的教導。
冠毋免,勞毋袒,暑毋褰裳。
及有賓客,必肅然起立,整襟對之。
仙緣尋不到無妨,卻不可失禮。
再次婉拒後,林雨之轉過身。
王楚玉連忙拉了宋念雲一下,人家為你在外面辛辛苦苦一年,總不能一句話都不說吧。
別的不講,光林雨之這份情意,也該有個反應才是。
宋念雲心裡明白,今日見到林雨之的時候,她也很吃驚。
本以為對方只是走的遠些,累些,卻沒想到會是如此。
一看便知絕非坐著馬車或騎馬前行,而是真的翻山越嶺,風餐露宿。
被王楚玉扯了幾下,宋念雲才紅唇輕啟:“伯父今日來了宋家莊,正與我爹巡視田產。想見他,就先去洗洗,在這見的更快。”
林雨之的腳步停下,猛地轉過身,黑黝黝的臉上露出激動之色。
“念雲小姐……”
宋念雲轉過身去,拉著王楚玉:“嫂子,方才的圖案尚未繡完,先把自己的活做了才是。”
王楚玉是過來人,當然知道女兒家矜持,不可能在此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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