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山。
這裡已不是梁國邊境。
金闕子當年一劍落下,將梁國邊境線向前推移了七百餘里。
此前六部已派人前往接收,駐紮。
如今那邊有陳國舊部,趁亂而起,殺光了梁國官吏。
但陳國不敢冒犯仙人之威,不願再將這些土地納入版圖。
因此這些叛軍打算自劃疆域,在陳國,梁國之間新立一個國家出來。
一河之隔,便是反賊所在。
河對岸新駐紮了數千人,就是為了防範涼山營。
此刻宋念豐登臨涼山,居高眺望。
只見對面換一幅紅色火圈,中間神鳥展翅,周邊立滿刀兵的新旗幟。
以武立國,浴火重生。
又或者,是新生。
站在宋念豐身邊的,是年前剛從牢裡放出來的前任知府楚嵐舟。
年前宋念豐“查明真相”,那位戶部官員下派後,到處索要賄賂,欺男霸女,才被楚嵐舟“繩之以法”。
報予刑部,吏部,兵部後,由溫修文從中周旋,給楚嵐舟弄了個五品的諮議參軍。
從四品知府,降到五品諮議參軍,可謂損失巨大。
但楚嵐舟不以為意,現在各個州府,城池,大多是都司或者守備一手遮天。
能以知府之身,掌控軍政大權的並不多。
要麼淪為傀儡,要麼人頭落地。
如今的榮安城和峰巒城,自然都是宋念豐做主。
對楚嵐舟來說,這已經是比較好的結果。
他手裡捏著兩封信,其中一封來自河對岸。
叛軍派了使者前來,想要和平相處。
他們的意思很明確,自身所在本為陳國故土,如今梁國分崩在即,陳國又不願他們認祖歸鄉,不得不自立為王。
知曉宋念豐的厲害,希望井水不犯河水。
隨之奉上了一些財寶,大約價值萬兩。
還說等立國後,會有更多。
另外,梁王已無子嗣,他們願意出兵支援宋念豐豎王旗,討伐周邊。
將梁國,改朝換代為宋國。
到時候兩國永世交好,互不侵犯,他們更可以作為陳國進攻梁國的緩衝地段。
另一封來自陳國的探子,內容言簡意賅。
“陳國疑有仙臨!”
“大人。”楚嵐舟出聲。
宋念豐仍舊看著對岸的叛軍:“說。”
楚嵐舟恭聲道:“叛軍請您豎王旗,實則要用您擋住梁國討伐,用心險惡。一旦我軍落入頹勢,必遭突襲,到時候涼山至榮安城,都恐不保。”
“依屬下見,如今天下大亂,各地已有互相征伐之事。流民軍屢見不鮮,軍閥混戰是遲早的事。”
“趁著還有時間,廣積糧,緩稱王,避免成為眾矢之的。”
“更可藉此向朝廷索要一二,壯大自身。”
“待時機成熟,以匡扶天下,勤王護駕為由征討,也算師出有名。”
楚嵐舟一番話,把旁邊幾個千夫長,百夫長聽的連連點頭。
不愧是前任知府,說話就是讓人覺得有道理。
宋念豐沒說話,依然目視前方,目光深邃。
楚嵐舟展開第二封信,接著道:“陳國疑似有仙,目前尚不知曉具體如何。因此,這河對岸的叛軍,應不予理會。”
“若紛爭再起,他們確實可以作為緩衝,給我們爭取時間。”
“只是……”
楚嵐舟似有些猶豫,千夫長盧知秋,也算幾人中為數不多擅長謀略的。
見楚嵐舟欲言又止,便開口道:“楚大人是否是想著,萬一陳國仙人如先前攻伐,我等無法力敵,該作何退路?”
楚嵐舟看向他,讚許的點點頭:“你說的很對,倘若仙人攻伐,勢必無法阻擋。”
“所謂人無近慮,必有遠憂。居安思危,方不落入進退兩難之境地。”
盧知秋道:“下官以為,若陳國進犯,也要先收回那七百餘里疆土。我等要麼降,要麼退,並無第三條路。”
“若要退,退至何處呢?是退至大人老家臨安縣,還是退至京都城,又或者投誠他人,再不然火中取栗,攻佔其它城池?”
“這……”盧知秋搖搖頭,拱手道:“下官並未考慮如此細緻,還請楚大人明言。”
楚嵐舟先衝宋念豐拱手,道:“臨安縣身居平原,又無天險,說是天下糧倉,實則近些年風雨不利,大量減產,不復以往。去了那,混戰首當其衝,此為下下策。”
眾人都聽的微微點頭,所謂兵馬未出,糧草先行。
良田多的地方,確實是兵家必爭之地。
楚嵐舟接著道:“皇室只剩下梁王一人,退守京師,雖可挾天子以令諸侯,卻是眾矢之的。以我們如今的力量,無異於自尋死路,此乃下策。”
“火中取栗,若勝了,可獲得喘息之機,卻也要提防他人趁虛而入。遠交近攻,稍有不慎,萬劫不復,此乃中策。”
“涼山營戰力非凡,廣為人知,投誠他人,大人也必得高位。借大樹遮陰,徐徐圖之,此乃上策。”
盧知秋聽的眼睛一亮,道:“楚大人果然心思敏銳,此四策確實句句在理,令人茅塞頓開!”
楚嵐舟搖搖頭,道:“終歸只是退路,哪怕上策,亦非良策。大人,您看應當如何?”
宋念豐雖未看他,卻句句在耳。
聽到楚嵐舟問,其他人都立刻看過來。
宋念豐表情依舊平靜,如古井無波,看不出什麼波瀾。
他轉身看向楚嵐舟,道:“你確實很聰明,剛好有件差事要你去辦。”
楚嵐舟連忙拱手:“請大人示下。”
“平山城那的通判,是我叔叔。如今正缺人手,你去幫他出謀劃策一段時間。”宋念豐道。
楚嵐舟頓時愣住,方才一番高談闊論,自認天衣無縫,滴水不漏。
裡裡外外,該考慮的,不該考慮的,都考慮到了。
那幾個千夫長,百夫長,現在看他好似神人一般。
如果宋念豐直接升他的官,或者讓他去和周邊聯絡共進退,並不稀奇。
可平山城距離數百里之遙,又人生地不熟的。
去給一個通判做謀略?
他可是五品諮議參軍,通判不過六品,這不是倒反天罡嗎?
雖然是宋念豐的叔叔,也足夠令人難堪了。
宋念豐目光深沉:“怎麼,不樂意去?”
這一瞬間,楚嵐舟只覺得渾身發毛,有種性命危在旦夕之感。
連忙低頭拱手:“下官願往,只是……不知何時能回來?”
“去了再說,待時機合適,自然會讓你回來。到時候給你記上一功。”宋念豐拍了拍他的肩膀。
手勁很大,拍的楚嵐舟齜牙咧嘴,卻不敢多言。
“山下已給你備了快馬,帶幾個護衛就上路吧。”宋念豐又道。
楚嵐舟應聲,低著頭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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