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大火來了。
那天晚上,他是被嗆人的煙味驚醒的,世界被一片紅色吞沒。
意識模糊間,他聽到母親的哭喊聲,父親的怒吼,火焰噼啪作響,吞噬了一切。
他衝出房間,看到熊熊烈火從倉庫蔓延到房屋,田野裡甘蔗的影子在火光中劇烈搖晃,如同即將崩塌的夢境。
他拼命想拉住母親的手,可是她的身體已經無力地倒在地上,雙眼死死地瞪著,映出扭曲的倒影。
父親衝進火海,試圖拯救最後一點殘存的家當,卻再也沒有回來。
濃煙翻湧,烈火灼燒,米格爾卻不敢眨眼,更不敢將視線移開片刻。
消防車在天快亮的時候才姍姍來遲。
等他們撲滅最後一簇火苗,農場已經化成了焦黑的廢墟。
調查報告上寫著:電線短路引發火災。
於是,在十三歲生日的清晨,米格爾成為了孤兒。
接下來的五年裡,他一直在尋找復仇的機會。
他曾天真地以為,只要找到那個縱火的人,只要找到那個按下開關、潑灑汽油的人,他就能報仇。
然而,他所能夠尋找到的人,根本不值得他親自動手——不過是些拿錢辦事的黑幫,甚至絲毫不關心他們燒掉的是誰的家。
他們的目的只是完成交易,拿到報酬,然後去酒吧尋歡,去妓院作樂。
第二天繼續為別人執行新的任務,直到被某顆飛來的子彈終結生命。
殺死他們,毫無意義。
他的仇恨不是他們能夠承載的。
但,羅德里格斯·霍夫曼卻不一樣。
米格爾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時,正在薩爾瓦多貧民窟的一間網咖裡。
螢幕上播放著一段競選演講。
穿著考究的男人站在講臺上,微笑自信,侃侃而談,談論經濟自由化,談論農業改革,談論上帝和道德。
米格爾屏住了呼吸。
剎那間,他第一次聽見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真正殺死人們的,不是那團火,而是羅德里格斯的筆。
是他的法律,是他的政策,是他在演講臺上呼籲的每一句話。
是他,讓那輛黑色轎車駛入農場;是他,讓鎮政府撤回了所有的支援;是他,讓自己在十三歲那年,站在父母的墳前,一無所有。
米格爾鄭重地套上象徵志願者身份的制服。
深藍色的襯衫貼合著肩背,胸口處繡著端正的競選標語。
#prosperidade ordem futuro
#hoffman200x
狹小的地下室,牆壁斑駁發黴,天花板滲出潮溼的水痕。
沒有窗戶,唯一的光線來自頭頂搖搖欲墜的燈泡,微弱而蒼白。
舉手,瞄準,呼吸,扣動。
舉手,瞄準,呼吸,扣動。
舉手,瞄準,呼吸,扣動。
今天,是他十八歲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