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獵戶。三顆排在一條直線的,是他的腰帶。”
他頓了頓,又抬手指向更高處。
“旁邊那個亮的,是參宿四。”
“你對這些很熟。”凱特萊爾終於開口說道。
“卡嘉教給我的。”安東尼靦腆的笑了笑。
風吹動髮絲,也帶來不遠處夜鳥的啼叫。
“那時候我們在逃難。”
“她說了解星星很有用,能幫你在森林裡找到方向。”
“也能讓你記住,人不僅僅是活在地面上。”
“.卡嘉?”
“葉卡捷琳娜·彼得羅娃。”
“.她犧牲了,就在起義的第一天。”
這下,凱特萊爾想起來了。
她張了張嘴,沒能找到能安慰的話語。
“我們住在諾沃謝爾採,她是我的鄰居。”
“後來,黨衛軍來了,只有我們兩個僥倖逃脫。”
“一路向東,直到薩拉托夫。”
“她有個愛人,科瓦爾奇克,我我很想念他們。”
安東尼還在顛三倒四的說著,可凱特萊爾完全聽不見了。
“諾沃謝爾採”她喃喃的說道,“是那個——”
“就是你理解的那個。”
安東尼點點頭,“因為魏斯曼死亡而消失的村莊。”
凱特萊爾的喉嚨像被什麼堵住,“那你.你知道.”
“我知道。”安東尼看著她,眼神平靜得出奇。
“是你,還有其他反抗者,開槍打死了他。”
凱特萊爾不知現在該說些什麼。
半晌,只得輕聲說道:“.對不起。”
安東尼的面色蒼白,嘴角卻浮出一絲極淡的笑意。
“這沒什麼。”他說。
“他們會找任何理由去殺人。”
“就算沒有你,也會有別人。”
“今天是你,明天是別的什麼人、什麼事。”
“關鍵不在於誰做了什麼,他們需要恐懼去維持秩序。”
凱特萊爾看著他,低聲道:“可你——”
“我活下來了。”安東尼打斷了她。
“卡嘉和我活下來了,我們總在一起。”
“有她在,我就覺得路能走下去,直到那天.那天。”
“她不在了,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話音落下,淚水從眼角滑落,他卻沒有抬手去擦。
凱特萊爾沉默了。
她閉上眼,腦海中記起莫里森的寬慰。
——永遠不要忘記憤怒。
可仇人都如塵灰般煙消雲散。
為何自己的罪孽如影隨形,緊貼在骨血之中?
主啊,憐憫我。
她想哭,但眼淚卻好似流盡了似的,半分也無。
主啊,不要憐憫我。
我是個怯懦的罪人,滿手鮮血的罪人。
但求你憐憫他們,那些已倒下、再不能起身的人。
求你記念他們的名字,哪怕世人已忘記。
求你接納他們進入你的國,如同接納你所愛的兒女。
讓他們得見光明,得享安息,不再飢寒,不再流血。
讓他們的靈魂在義人中安息。
直到你再來之日,叫他們復活,在你的面前永遠站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