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從一張傳單開始的。
不,是從壁爐裡木柴噼啪作響的那刻開始的。
那柴是從東波羅的海沿岸伐來的。
運到盧布林,再被塞進某個沒有門牌號的三層老宅。
一張帶著煤灰印的紙從視窗飄出來,落在老婦人手裡。
她不識字,但知道照片上的人臉。
希*勒。
帝國的元首。
死狀慘烈,湊不成完整的人形,散落得東一塊、西一塊。
她沒有吭聲,把它折起來,塞進圍裙裡。
老婦人去了菜市場,把那東西遞給剛來的下水道工人。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天冷,回家燒點火。”
下水道工人叫約澤夫,家住郊外。
他走得很快,幾乎不和旁人說話。
火是在那條熟悉的回家路上被點燃的。
男孩在巷子裡哭,鞋子丟了一隻,母親被拽上卡車。
約澤夫走了過去,抱起孩子,幫他穿上鞋子。
槍響了。
不是他開的,但就發生在身邊。
約澤夫被嚇得跌坐在地。
一群人不知從哪衝出來,猛地丟下汽油瓶,點著了軍車。
火苗舔舐輪胎、玻璃、引擎蓋,猛烈、熾烈、壓倒萬物。
憲兵迅速反擊。
屠殺,掃射,設卡,所有躲在牆邊的居民都閉緊了嘴巴。
也有人拒絕屈服,比如那個郵局職員。
他鎖上了前門,把所有檔案都堆在一起。
再加上油桶、辦公桌、老舊的收音機。
火苗“呼”的躥起,像啼哭的嬰兒。
職員站在那兒,看火光照著自己的手背。
他走上天台,對著街上喊:“現在!都燒起來了!”
火蔓延到了巴黎。
不是在學院講臺,而是旅館的閣樓上。
有個年輕女人,穿一身黑裙子,赤著腳。
她開啟窗戶,把錄音機的音量調到最大。
那是英國電臺的錄音,斷斷續續的男聲反覆播報:
“the fuhrerest mortest mortmort”
街下的行人聽不真切,但還是抬頭望向她。
女人就那樣坐著,把白底紅圈的旗子扯下來,隨手點燃。
然後,扔了下去。
呼——!
火光沖天。
有人開始鼓掌。
有人驚恐地高呼:“下去!你瘋了!下去!”
女人卻彷彿聽不見,笑吟吟的招手,直到士兵衝進旅館。
槍聲再度響起。
血浸溼裙襬,沿著樓梯往下蔓延,鮮紅似火。
中東本就熱得快燒起來。
太陽曬化了地皮。
孩子們在井邊排隊打水,憲兵正把村長綁在柱子上。
理由是“給暴徒提供幫助”。
暴徒是三天前在蘇伊士襲擊補給線的一夥人。
真的不是他們。
但沒有區別。
年輕人們圍在村口,不敢動。
直到一個老漢主動走了出來。
牽出他家的駱駝,用破布裹著炸藥,徑直往駐地走去。
沒人攔住他,因為那時還沒人看得懂他要幹什麼。
等明白過來的時候,火光已經沖天。
三間房塌了,哨兵的半截身子掛在樹上,眼睛還睜著。
“反抗吧!”有人怒吼。
老漢死了,連屍體都沒找到。
在他家裡找到兩把鋤頭,和半塊被燻黑的青石。
那塊石頭很燙,一直沒人敢碰。
火在非洲燃燒。
從剛果到辛巴威,從安哥拉到阿爾及利亞。
在玉米地間,在鏽跡斑斑的鐵鋤下,在無人的泥濘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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