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綠蔭小道上,一個十一二歲大的半大孩子,正急匆匆地向他跑來,已是上氣不接下氣,還在邊跑邊喊著。
“元禮,莫叫喚了,某在此處。”姜亭遙遙地應了一聲。
這孩子喚作韓元禮,是他畫坊中的僕役,如此急奔而來,想來有事。
韓元禮循聲跑到了岸邊的大柳樹下,一手扶著樹幹,一手撐著膝蓋,想說話但又說不出來話的,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顯然累得不輕。
姜亭笑道:“莫急莫急,先把氣喘勻了,有事慢慢說。”
“阿……阿郎,我一準兒就知道您在這這裡。您快……快別釣魚了,趕緊回鋪子裡吧,有客人來。”一路奔跑,他氣未喘勻,臉色有些發紅,結結巴巴地說道。
姜亭奇道:“有客人便有客人,你這般著急做什麼?往日可不見你如此憂急。”
話到此,他忽地提高了聲調,打趣道:“莫非……那客人是位美貌的小娘子,元禮你為博佳人一笑,才這般賣力?”
一聽這話,韓元禮頓時身子一僵,本就因奔跑有些泛紅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我……我……”
這小傢伙囁喏了幾下,還是沒能說出話來,讓姜亭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多了幾分促狹:“看來被某說中了,知慕少艾,小傢伙長大了呀。”
“不,不是阿郎想的那樣的!”他有些急了,連忙解釋道。
姜亭哈哈一笑,擺手道:“行了行了,別解釋了,快幫某拽拽纜繩,某要靠岸。”
“哦哦。”韓元禮連忙挽起袖子,拉住那系在大柳樹上的纜繩用力拖拽。
同時,姜亭舉起撐杆,用力一撐,這一葉隨江水流動而飄蕩的小舟受到力的牽引,頓時緩緩朝著岸邊挪動過去。
不多時,小船晃晃悠悠地靠了岸,姜亭下船向前,笑道:“走吧,去看看是哪家娘子,卻撩撥得你如此初心萌動。”
說著,姜亭已當先邁步向前,將他甩在身後。
“阿郎別胡說呀!等等我……”韓元禮一邊反駁,一邊小跑著追了上去。
兩人並排向著內城走去,二人雖是主僕,但平日相處更似友人,這回城的一路上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玩笑著。
忽然,韓元禮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壓低了聲音,用一種神神秘秘的語氣說道:“阿郎,之前……那件事情你知道嗎?”
姜亭瞥了他一眼:“那件事?哪件事?”
韓元禮連忙道:“就是天福坊墜龍的事啊!”
聞言姜亭笑道:“阿郎我既不是聾子也不是瞎子,那般大的動靜,這廬陵城裡有誰不知道?”
“哎呀……不是。”見姜亭並沒有理解到自己的意思,他頓時急了,幾乎要跳起來:“我說的是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姜亭一下來了興趣,笑意斂去,問道:“你知道?細說。”
“是我從隔壁茶鋪子裡喝茶的客人那兒聽來的……”
或許是這小傢伙記性非凡,韓元禮竟完整地記下了大部分內容,此時娓娓道來,其中一段引起了姜亭極大的興趣:
“上元十三年,春三月。
劍氣沖霄樓古青羊於滄江上游戰孽龍元豐,以先天伐丹鼎,出劍十八,斬落龍首,誅殺孽龍元豐,戰後,古青羊浴龍血而破境。
七日後,古青羊再現,三花混一,丹鼎已成,列位幼麟榜第十四。”
姜亭沉默地斟酌著其中幾個關鍵詞:劍氣沖霄樓……先天……丹鼎……幼麟榜……
當初墜龍事件過後,他便意識到這個世界並不簡單,用心蒐集了不少資訊。
劍氣沖霄樓,是大唐天下公認的劍道聖地,與正陽山、鬥法寺等另外幾大宗門並列盤踞在大唐江湖頂峰。
而幼麟榜則是一份由大唐朝廷刊發的榜單,這份榜單隻收納江湖中年齡在一甲子以內的年輕新秀。
當初瞭解到的時候,姜亭還有些感慨,一甲子六十載,在這個世界,六十歲都還算是年輕一輩……
先天……丹鼎……
姜亭沉浸思索,無人說話,氣氛一時間變得沉悶起來,感到無聊的韓元禮看著滿臉思索的姜亭,有些好奇,低聲問道:“阿郎,你在想什麼呢?”
思緒被打斷,姜亭回神答道:“沒事,沒事。”
隨後,二人隨意談笑間,越入城池,穿過人聲鼎沸、商業繁榮的內城大道,拐入一處岔道,過了一座廊橋,便見那橋後臨水之處,一張繡著茶字的旗幡飄揚,茶社門匾上書“富春”二字,此茶社臨水而建,雅緻悠然,其中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而茶鋪隔壁,便是姜亭在此建立的基業,一間小小的畫坊。
姜亭目力不弱,看得清楚,畫坊門口,約有五六人正在等候。
外圍四方是四名膀大腰圓、一看便孔武有力的護衛,中央處似是兩位嬌俏娘子,一主一僕,主著紅裳,僕穿青衣,一手提著禮物,另一手執著畫傘,正為主人遮陽。
見得此景,姜亭卻腳步一頓,眼神凝重起來。
他不認得這些人是誰,但卻認識外圍那四名護衛身上的衣物,準確地說,是那一件黑衣左胸位置處用金線繡上的一個拳頭印記。
巨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