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羅斯王有要求我們提供錢財?”
“如果大王需要,你願意給麼?”戰士手指著大主教的臉,傲慢質問道。
在傭兵面前趾高氣昂的大主教,在羅斯騎兵面前卻表現得很卑微。哈德博爾德的眼角注意到那些傭兵在竊竊私語,乾脆咬緊牙關硬氣一把:“我不會與普通士兵談判。叫你的國王來!只要我能見到留裡克,任何事都能談。”
他硬氣了,但不多。
戰士們竊喜,他們明白哈德博爾德是打算給錢的。
“好吧。”士兵撂下一句話,“大概三天之後羅斯王就會抵達科隆。但願那時候你已經準備好錢。以我們在蘭斯的經驗,你至少得準備一萬磅銀幣吧。”
戰士不給對方任何討價還價的機會,說完話就扛著旗杆揚長而去,只留下哈德博爾德在北風中凌亂。
騎兵們跑得無影無蹤,吹了一陣冷風的大主教渾身哆嗦,他不是怕冷,完全是被羅斯騎兵聲稱的款項數目嚇到——一萬磅銀幣,科隆拿不出來。
三天時間並不長,但對於科隆城已經是痛苦煎熬,三天如三年。
留裡克就過河問題花費了不少時間,全軍乾脆就在萊茵河對岸就地休整一下,到底是大軍陳兵科隆城外,戰士們有必要以最威武的形象震懾當地人,然後掏出重量級貨物,換取大主教的一筆鉅款。
其實有了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伊明加德公主趁著全軍休整的機會,利用燒溫的熱水擦洗乾淨身子,再換上一件洗乾淨又烤乾的服裝,整個人的精神面貌恢復很多,最重要的是身上的刺鼻異味基本消除了,她想要做什麼留裡克心知肚明,索性將計就計。
說到底貝雅希爾是寵妾,她必須有著自知之明,必須一直到任何時候都不能干擾到國王的意志,未來也不要想著可以僭越王后斯維特蘭娜的地位。想到這一點,留裡克乾脆和那位公主湊到一起,即是發洩一下自己積攢的壓力,也是故意在養蠱。
反正自己和伊明加德的關係無論發展到何等地步,騎兵隊抵達科隆就會戛然而止。
三天時間已到,休整完畢的羅斯騎兵終於恢復狀態,甚至是拆解過河的馬車也都拼裝完畢。鑑於輜重馬車的物資消耗得厲害,隊伍的確有必要在科隆做大規模補給了。
軍隊浩浩蕩蕩沿著直通科隆的羅馬古道前進,其實這條道路歷史已經八百年了,當年三個軍團就是走在這條路,進抵魯爾河後一路向北,再在條頓堡森林一敗塗地……
半個世紀前,法蘭克騎兵沿著大路向北,討伐北方反覆作亂的薩克森人,查理曼取得了大勝,也釀成了無數慘劇。
如今這條大路狂飆突進的是另一種畫風的軍隊,羅斯騎兵進抵科隆,而查理曼的遺骨就在軍隊裡,以一種吊軌的姿態進抵他已經不再忠誠的科隆。
如果羅斯王拿不到想要的鉅額資產,萬一撕毀和平條約主動去搶怎麼辦?
哈德博爾德不得不召開評議會,所有人都被當年的事件嚇到,再想到帝國崩解的現實,顯然任何阻撓羅斯王的勢力都將全面失敗,一個新的阿提拉出現了。他們為求活命只能開啟聖庫,七拼八湊得拿出八千鎊銀幣和五百磅金幣,以及其他一些值錢的珠寶。
科隆的手工業製品不可避免的隨著拿騷-科布倫茨的船隊向萊茵河上下游擴散,科隆自己的商船、貨運馬車也在行動,成衣、皮革製品、鞋帽是出口拳頭產品,因為大部分地區產能一塌糊塗,原本是工業附加值很低的紡織業品照樣賣出高價。
科隆吸收的金銀主要就來自萊茵河口、拿騷-科布倫茨,以及更上游的美因茨地區,早先被羅斯人、丹麥人掠奪的金銀,兜兜轉轉又回到了科隆,城裡發現肯特王國金幣都不稀奇。到底四年沒有戰爭,曾經幾乎把控底褲的城市又富裕起來。
咬咬牙的話城市可以拿出一萬銀幣,此事著實沒有必要,哈德博爾德的底線的確是拿出一萬銀幣,倘若羅斯王得到八千鎊銀幣就能滿足,自己就沒必要逞能聲稱自己還有錢了。
三天時間,城外居民紛紛湧入城裡,亦或是疏散到遠處。
城外空蕩蕩,城內人警惕觀察著周邊情況。終於龐大的騎兵高揚著旗幟出現了,悠揚低沉的號角聲宣告他們的到來,然後旌旗招展,衣著整齊的羅斯騎兵集團橫亙在科隆城西,軍容之盛令人咋舌。
大主教相應的帶上整個樞機團高調出城,哈德博爾德已經想好一些話術。他已經兩年沒見羅斯王,不知那個男人是否變了樣。
大主教的想法完全多慮,他才出城就看到一位英俊的騎馬者。此人一頭金髮頭戴黃金桂冠,衣著華麗英武,腰間掛著多把劍,其中居然還有一把通體黃金鑲寶石的法蘭克寬刃劍,胯下是一匹高大的黑色法蘭克馬。
長久的征戰完全沒有磨滅羅斯遠征軍的銳氣,他們看起來更強大了。
先沒說一句話,大主教就先行發怵,他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一時間也不敢抬頭看羅斯王的眼睛。
留裡克已經獲悉大主教幾年來越來越肥,今日一看果然成了個胖頭魚,面部的肥肉堆起來,幾乎都看不到脖子了。
他翻身下馬,到底是進入科隆,看著城牆上一大群和平居民鬼鬼祟祟的圍觀,自己好歹也得給大主教一個面子。
他走上前,抬手示意大主教先不要說話,自己倒是先行客套了一番。
似乎該到了大主教客套回覆的環節,留裡克讓“胖頭魚”說上幾句,果不其然聽到了該有的問話。
“呵,你問我為何而來?當然是為了和平與貿易而來。看起來你和你的人都很緊張,難道以為我的大軍只會帶來殺戮?”
大主教本來是想反問“難道不是嗎”,他竭力保持平靜,輕聲問道:“果然是為何和平與貿易?”
“對。我帶來了一份你意想不到的大禮。它價值連成意義非凡,我想你哪怕拿出一萬磅銀幣也願意購買。”
“那是什麼?”
留裡克先不急著回答,故意說:“巴黎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查理王子已經是新的國王。我將開啟針對洛泰爾的最後一戰,所以我必須透過一條陸路捷徑抵達科布倫茨。我必須途徑你的科隆,所以也已經透過了化作廢墟的亞琛。
亞琛城裡只有老鼠、烏鴉是活物,所有財富都消失了,查理曼的榮耀不復存在。石棺靜靜坐落在幾乎坍塌的小教堂裡,我不忍查理曼的光榮消散,所以撬開棺槨,親自收攏了他的遺骨。
我想,聰明的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留裡克還是沒有徹底說明,聽懂一切的大主教哈德博爾德突然身子一歪,多虧身邊的隨從攙扶著才沒有轟然倒地。“你竟然扒了查理曼的遺骨?魔鬼!你是魔鬼嗎?!”他撫著胸口幾乎咬碎了牙齒低聲質問道。
“魔鬼?荒謬,我們可是羅斯人。我們做個交易吧。皇帝的遺骨賣給你,而你……給我一萬磅銀幣。”
“你?竟敢……”哈德博爾德話提到嗓子眼,突然憋住了。
他還想說一些話,什麼皇帝無價不可褻瀆之類的,他轉念又一想,和野蠻人之王談論這些毫無意義,既然羅斯王提出的價碼觸及自己的底線,不如立刻宣佈成交。
有著整個教區一切決斷權的大主教哈德博爾德,他肥頭大耳下的腦子也著實不小。態度遲疑或是討價還價,一是自己露怯,二是顯得科隆對查理曼不忠誠,三是得到皇帝遺骨意義過於非凡,四是不能讓羅斯王繼續漫天要價。
“成交!給你一萬磅銀幣,把查理曼的遺骨交給我。”哈德博爾德喘著粗氣死咬著牙如是說。
留裡克看著此人紅通通的老臉,想必也是面臨著巨大壓力才做出的決定。總體而言,這胖頭魚夠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