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月黑、風高。
目送載著美人的馬車入城後,何清旻在郊外尋了一座廢棄的破廟過夜。點了火,拍了拍灰塵,把幾個破破爛爛的蒲團拼在一起,枕著包袱,蓋著夾袍,在破破爛爛的香爐前大喇喇地躺下。
算算日子,今天已經是謝春暉被擄走的第六天,一路走來山川已經漸綠,夾袍也似乎是可以收起了。他倒是不怎麼擔心謝春暉的安危,能悄無聲息地潛入聚賢莊且未取性命,那麼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換做是早幾年,何清旻一定會糾結於這所謂的“目的”在何,但對於如今的他來說,生死以外無大事。如果主語換成他自己,那麼生死其實也不是大事。
破破爛爛地廟門被敲了兩下,一個年輕的聲音高聲道:“打擾了,在下路過此地,還請寶剎收留一夜。”
何清旻雖然早已察覺到附近有人,但沒想到這人竟會如此高調,只好回道:“請進,大家都是路過,寶剎無主,想來為眾生避避風雨也是應當的。”
透過包袱皮的縫隙,何清旻看見進來的是個儒生打扮的年輕人,打扮不知該說是華麗還是簡樸——他穿著綢衫,背了只竹箱,腰間掛著一柄劍,劍柄上鑲了三顆明珠。
年輕人見何清旻蓋著頭,也沒有再說話,對著行了個禮。何清旻差點笑出來,這模樣看著彷彿像是在對遺體作告別。那青年行過禮,在佛像背後找了塊地方歇下。
晚間風有些大,吹得半扇破窗吱呀怪響,過了盞茶功夫,門被一腳踹開,一個穿“一口鐘”的高大僧人走了進來,半扇破門在他身後晃了晃,不堪重負地倒下來。
何清旻還沒想好是要裝睡還是要起來,夾袍已經被人掀了起來,他只好坐起來,入眼是僧人左頰上的一道長疤,心中暗歎自己倒黴。他認出這人是近幾年在江湖上出了名惡僧智一,據說出自少林,後叛出師門,在江湖上張牙舞爪。說起來這人也有些意思,平日裡經常做一些欺善逞兇之事,但若遇見了大奸大惡之徒也會刀劍相向。
囂張跋扈,不是什麼好人,但卻不是十分惡毒。
哪怕是自詡俠義的白道豪傑也不會特意去找這種人的麻煩。
至此可以見得,名門正派的眼睛和肚量都很大,足以裝下不少東西。
雜七雜八地想著,何清旻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露出了微笑,“見過這位大師。”
智一本來已經預備好了找事,只等著對方發怒,沒料到確實這麼個沒脾氣的軟蛋,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何清旻已經卷了夾袍拎在手裡,另一隻手也捉了包袱,“這關帝廟看著有年頭沒香火了,這幾個蒲團還算軟和,大師請。”
智一劈手奪過夾袍,抖了抖,往蒲團上一扔,嚷道:“有吃的沒有?”說著,已經把何清旻的包袱抓在手裡了,何清旻悄悄地後退了兩步,被智一一瞪,只好站住。
包袱裡的厚衣服被智一丟在一邊,空蕩蕩的包袱皮落下來,掀起一層薄灰。
何清旻腹誹智一用力過大,又覺得他似乎是在威懾自己,於是就低下頭,假裝鵪鶉。
智一平生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唯唯諾諾的,一種是和他對著幹的,見狀飛起一腳朝何清旻腹部踹過去,何清旻即將被掃到的一瞬間猛地後退幾步,往地上一跌,故作一副驚慌之色。
智一眉毛一橫,正想踹一腳柱子出氣,一人從關公像頭頂躍了出來,一腳直踢智一肩膀,智一偏身躲過,那人也不追擊,在他面前穩穩落地,抱拳道:“晚生韓徹,大師傅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智一“哦”了一聲,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就是那個愛管閒事的韓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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