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身材遲疑道:“那老東西不一定會把寶藏的事情告訴這小崽子吧,就算是給他留著的,這年紀也太小了。”
高大之人笑道:“就算沒有告訴過他寶藏,也一定給過他信物、禮物之類,總歸會有的。”隨即嘆道:“咱們也是兵行險著,下面就等著看花自芳能不能按期到這兒來,小崽子一下子被滅了滿門,就算不瘋不傻也夠嗆,肯定會和花自芳全盤托出,到時候咱們就坐收漁利即可。”
兩人談了一會兒,又隱到暗處,何清旻遲遲不醒,中等身材忍耐不住,給他餵了一粒清心丹並用內力替他梳理經脈,不多時何清旻突出一口血來,有轉醒之態,那中等身材立刻閃身躲藏起來。
何清旻再次睜開眼睛時候只覺得胸口淤堵似乎散了一些,掙扎著從六兒身上爬起來,怔怔地看了半晌,眼淚倏地滑落。
他眼睛早已哭腫,淚水彷彿無盡一般。他的神智稍微清明瞭一些,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荒誕可笑。
人死了就是死了。
就算縫起來,也不會再活過來了。
他顫顫巍巍地伸手給六兒合上眼皮,想到母親和賀明月,呼吸彷彿滯住了一樣,他張大嘴試圖呼吸,但又覺得自己什麼都呼吸不到,徒勞地張著嘴喘息,足足小半個時辰才緩過來。
殺母親江芸和賀明月的,和殺父親和六兒的並不是一個人。
何清旻雖然沒有什麼實踐,但他自幼天賦過人,尤其是跟著花自芳習武以來,花自芳經常感嘆他是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才,舉一反三、能力超群,為了避免過於空談,花自芳經常帶著他去山上打獵。
“人也是一種動物,所以人和動物都是一樣的。”——這是花自芳曾經說過的話。
花自芳教導他要善於佈局、善於等待、善於偽裝。不要讓獵物發現自己是獵物,不要過早的暴露自己,要有耐心……要懂得尋找一擊必殺的弱點以及……
不要虐殺。
包含父親、母親、賀明月在內,一共是一百一十三具屍體,其中七十四具屍體都是從鎖骨到會陰被劃開後向上反捲一刀,其餘的三十九具屍體的傷口都在頸側,瞬間大量鮮血噴湧,立即斃命。
何清旻覺得自己彷彿哪裡不對了,他竟然開始慶幸母親和賀明月至少沒遭什麼太大的罪,沒在死前特別痛苦。
溫柔和善的母親雙眼緊閉,血噴出很高,房樑上也都是,她跌坐在床前的小塌上,歪靠著,像是睡了。
何清旻站在塌前看了很久,他的眼睛已經幹了,但不知為何還是有淚水流出,一陣陣刺痛傳來,他意識到自己流出來的不僅僅是眼淚了。不知過了多久,他跪下來磕了個頭,掙扎著踉踉蹌蹌地起身去尋找賀明月。
賀明月在她自己的房間。
她生著病,在昏睡中死去,血濺得到處都是,她嘴唇微張,似乎還在做著什麼夢。鮮血將掛著玉雕的紅繩完全浸透了,紅繩透著黯淡的黑紫色。
何清旻其實對於“訂婚”還很模糊。
但他知道,訂婚之後就是成婚,成婚之後就是像父親和母親一樣,一直不分離。他流著淚摘下了被血液浸透的訂婚信物,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帶血的蓮花透出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腥氣。
何清旻再次倒了下去。
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