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
正在和少鵹纏鬥的燭陰也終於回過神來,緩緩地看向那天盡頭的那一幕。
他直接呆住了,像是意識被從身體裡抽離,連少鵹化為的青鳥將他的龍身抓成了兩截,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帝的降臨雖然只是片刻,但是這片刻已經讓所有的爭端直接落下了帷幕,一切到此已經結束了。
一切都因燭龍而起,也隨著燭龍的“死”而煙消雲散,帝與燭龍二者之間的大戰雖然沒有涉及到他們,卻依然決定了他們所有人的命數和生死。
燭陰驚愕地看著遠處帝將燭龍的眼睛摳出,道道流光升向天際,彷彿他悟出的生死之念和認知裡的天地都一同被那蒼天之手捏碎。
“原來燭龍也會死?”
但是隨後他又看到另外一幕,燭龍的死後化成了幾個部分。
天上的“極光”依舊在閃爍,那黝黑的山脈依舊在,而且他還隱約感覺到了地底之下有著另一個東西繼承了燭龍的部分力量。
燭陰似乎明白了什麼,說道。
“生就是死,死就是生,這便是輪迴。”
只是此時此刻,燭陰依舊沒有弄明白,他為什麼能夠死而復生。
不過,當他看到那燭龍的眼睛被帝拿走之後,露出了巨大洞窟。
望著那黑漆漆冒著黑煙的洞窟,這一瞬間燭陰似乎記起了什麼,他好像進入過那裡面。
也是在那裡,他獲得了死而復生的力量。
“進那裡去。”
“是那裡,沒錯,那裡面。”
但是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少鵹已經進一步朝著他殺過來。
而這個時候,他從燭龍那裡借來的力量層層退去,但是他需要付出的代價卻依舊照常向他索取。
少鵹化為的青鳥將燭陰的身體撕碎,燭陰也從天上落在了地上,而對方依舊在後面追殺著他。
燭陰身上的陰影不斷地往上覆蓋,逐漸的覆蓋了他的脖子,漫上了他的下巴。
“快一點!”
“快一點,我就快到了。”
“就要到了。”
燭陰不斷的遊走在大地之上,任由少鵹一次次的抓了下來,將他的龍軀抓得越來越小,他也置之不理。
最後,陰陽覆蓋上了他的面龐,從後腦勺鋪向了他的額頭。
連他眼睛都被陰影覆蓋的時候,燭陰整個人都徹底變成了一個影子。
他徹底失去了活人的那一部分,死去了。
他變成了一個燭魂,失去了所有記憶,也包括身而為人的靈智,這一切都在一點點被對方拿走。
但是,他依舊在朝著章尾山上的那個洞窟走去。
他對於不死的渴望和執念,令少鵹都有些吃驚。
“為什麼?”
“為什麼那個時候,只有我死而復生。”
“我不僅沒有消散,也沒有成為燭魂,還再活了一次。”
“我是如何逆轉生死的?”
少鵹化作青鳥飛在半空,看著山脊上行走的那個影子,超凡的聽覺彷彿能夠聽到燭陰還在說話。
最終,燭陰的影子一點點走到了山巔,靠近了那巨大的洞窟。
燭陰站在洞窟的邊緣朝下望去,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但是燭陰卻在那黑暗之中看到了一條黃色的渾濁大河。
在那河水裡面,燭陰隱約看到了自己的曾經。
他記起來了,他也曾經來到過這裡,進入燭龍的體內,站在了那黃泉的邊上。
他記得當時自己說。
“我不想死。”
“你若能讓我生,我不僅僅將這一生祭給你,連下一次復生的我亦是如此。”
“下下一生,復生多少次,我便將自己的一切供奉給你。”
“生死輪迴,我的一切便屬於你。”
巨大的洞窟邊,燭陰喃喃自語,似乎恍然大悟。
“因為我將生生世世的自己都祭給了燭龍。”
所以,他不僅僅變成了燭魂,而且又活了一次。
說到這裡,那影子回過頭看向天上,下面是無邊的黑暗,頭頂上是光芒萬丈萬里晴空。
那少鵹化作的青鳥在光芒裡徘徊,望著正在淪落向死與輪迴的他。
隨後,那影子滾落了那洞穴之中。
墜落層層幽暗,直至那最底層,被那黃泉一卷吸了進去,消失不見。
少鵹看著燭陰消失,也漸漸落下在了章尾山上,看向了那巨大的洞穴之內。
方才,燭陰就像是故意讓她看到這一幕一樣。
她不知道被燭龍拿走了一切,只剩下一縷魂的復生,也能稱之為長生不死麼?
那後世的燭陰和今世的燭陰,又有何關係?
章尾山下。
西母氏的族人抬起頭看著徹底亮起的天空,高天上是被餘波肆虐衝擊的層雲。
低下頭,遠處是坍塌的高山,冒著層層黑煙的巨洞。
此時此刻,每個人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隨著有人高呼。
“贏了!”
這個時候眾人才開始發瘋了一般地奔跑,或者跪地痛哭。
“贏了,我們贏了。”
“贏了!”
“我們活下來了。”
還有的人對著遠處的高山和天空頂禮膜拜,一邊膜拜著一邊的直起身來對著天空高舉著雙手,就好像擁抱著蒼天,或者是托起蒼天。
在他們看來,這是他們供奉和祭祀的帝,斬殺了一目氏供奉的妖龍。
西母氏贏了,但是似乎從頭到尾又都和他們無關。
這是帝與燭龍的爭端,最後帝斬燭龍於章尾山,他們不過是二者力量下被攜裹進去的存在,是那層雲和高山之下的螻蟻。
但是,整個西母氏卻因此而改變。
不過西母氏聯盟雖然贏得了這次對於一目氏的戰爭,但是等到回過頭來,西母氏的眾人檢視自身的情況,便發現從西母氏本族以及聯盟上下都可以說是死傷慘重,已經沒有剩下多少人了。
大半還是傷者,一個躺在地上哀嚎,其中不知道能夠有多少能活下來。
面對這樣的情況,整個西母氏上下眾人的臉上自然籠罩了一身哀傷的陰影。
而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一聲鳥啼,眾人抬頭看去,是少鵹從遠處的章尾山頂飛了過來。
她那發著光的羽翼掠過太陽之下,一點點地落在地上,寬闊的神鳥姿態也慢慢變小,最後逐漸變成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
那青色的羽翼也漸漸地化成了一件如同神仙的羽衣,罩在她的身上。
少鵹目光一掃,便看到眾人臉上的陰雲,還看到有人正在哭泣。
少鵹問:“死了多少人?”
有人說:“還沒有清點,但是本族死了大半了,其他帶過來的部族的人死傷更慘重,往後可怎麼辦?”
少鵹說:“這一戰之後,整個西域都將是我們的,從這章尾山到沃之野、到崑崙山下,都將由我們西母氏說了算。”
又有人哭泣著說:“死了這麼多人,接下來我們回去怎麼交代,族人們……”
少鵹也面露難過的神色,但是她知道不能在人前展示軟弱,回答說。
“從今天開始,還有誰敢和我們西母氏作對嗎?”
“沒有了,一目氏的燭陰連他們的燭龍都死了,整個西域都將附屬於我們西母氏,我們想要有多少人,便有多少人。”
事實上,一切也都和少鵹說的一樣。
當天正午。
西母氏的人正在收拾著東西,清埋葬著屍骨,治理著傷者的時候。
整個章尾山腳下大大小小數十個氏族的頭領紛紛朝著西母氏的駐地趕來,他們自然不是來撿便宜的,而是來朝拜西母氏的巫少鵹。
這些人畢恭畢敬,隔著數百米便跪在了地上,然後膝地前行一點點,用雙膝挪動著來到了少鵹的面前,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頂著烈日,所有人一同對著少鵹頂禮膜拜,彷如祭拜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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