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將軍熱身完畢。
寧玄忽道:“不打。”
秦大將軍頓下身子,應了聲:“哦?”
寧玄道:“你離去後,我也算是有照顧你家人,你妻子我可是好好叫趙姨的。
至於你那些心腹親衛都是必死的,你把他們留著也沒準備讓他們活,這怪不到我頭上。
再說雪脂,她那麼急匆匆地將趙姨還有你秦家人趕到西域來,真的不是為了送到你手上麼?”
他又不傻。
秦山君是上個時代的人了。
別看年輕強壯,但卻是超過百歲的老人了。
他打不過的。
秦山君笑道:“可別亂猜,也別廢話,今日.這架是非打不可。”
寧玄一聽,心底頓時有數了,這是“查間諜,驗明身份”呢,身份不明,人家才不會和你真正交談,不過他還是明知故問地好奇地應了聲:“哦?”
秦山君道:“打完之後,自有解釋。”
寧玄收起金身,將兩女放下,他又掃了眼,發現陸雪脂倒無大礙,可小潔卻呼吸越發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他皺起眉頭。
忽的,他聽到“叮”的一聲。
遠處一個乳白色瓶子破空飛來。
秦山君丟來的。
他一把抓住。
秦山君道:“暈而不死,睡而不醒,是蟾毒。這次蟾毒的劑量應該是根據你體質配的,她一個小姑娘當然受不起。這是解毒藥。”
寧玄也不廢話,直接扒開瓶塞,從中取出一枚丹藥放如小潔口中。
藥效極快,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小潔看起來就好了許多。
他又伸出手。
秦山君“嘖”了聲,卻還是又抓出個瓶子丟了出去。
寧玄給陸雪脂服下。
秦山君道:“好了嗎?”
寧玄道:“再等等。”
秦山君皺眉問:“解藥都給了,你還要等什麼?”
寧玄道:“等她們醒了再打。”
他和秦山君打起來,肯定是打不過的,萬一打的時候旁邊還有黃雀蟄伏,再將兩女劫掠了去,又如何是好?
秦山君一愣,上下打量了寧玄一眼,心中暗道:此前對立,黃辭鶴,妖魔們三番兩次要拿他性命,卻都被躲過,如今看來倒不是僥倖,此子當真謹慎。
他還真有耐心,或者說對眼前少年有耐心,他縱身一躍跳上旁邊沙脊,道:“秦某,等。”
小片刻後,陸雪脂悠悠轉醒,這一醒,她就迅速翻身,閃電般地彈起,一雙眸子如兇獸般警惕地掃過四周,待看清身側寧玄,還有不遠處風沙尖兒上站立的秦山君時,才稍稍放鬆,愕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寧玄一聽,就知道剛剛的情況並不在蠢婆娘計劃中。
這種事也不奇怪。
你和別人定了個計劃一,然後你執行的是計劃一,可別人卻悄悄執行了計劃二。
很顯然,婆娘被人耍了。
他就說嘛,再天真也該有個限度。
現在看來,婆娘雖然蠢,但還屬於有救的範疇。
寧玄冷冷道:“陸姑娘,難道不是你勾結了外人,要把我,小潔,甚至你自己都迷倒,然後再讓一群駱駝騎兵五花大綁,帶到不知何處麼?”
陸雪脂聞言一愣,面色生寒,旋即慘白,她低下頭,忽的轉身就走。
寧玄道:“站住。”
陸雪脂站住了。
寧玄問:“去哪兒?”
陸雪脂生氣道:“我去問問他!他在信裡明明說了只會讓你和小潔手腳無力,斷絕感知,如此才好眼纏黑布帶你入村,否則你記下路線可就不好了。
他也不許我提前和你說,生怕你早有準備,出現意外。
這些都是村裡規矩,不容違抗。
可為防意外,我還是堅持要提前服下解藥,因為我受過傳承,他同意了。
我想有我在,縱然有意外我也能反應,而這又是規矩,所以才會答應配合。
因為我帶你來這裡,其實是想帶你看看真正的古武,也是想帶潔妹妹認祖歸宗,所以自然得守人家規矩。
如果如果我早知道會這樣,我肯定不會如此.我,我對不起你,是我自以為是,剛愎自用,差點害我們所有人都陷入命不由己的絕地。
對不起,夫君。”
她一口氣說了許多。
她從不說這麼多話。
“他是誰?”
“是是我師父,不應該的,師父不應該騙我。”
寧玄冷聲道:“陸姑娘,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陸雪脂怔怔地看著他,眼睛裡閃過淺淺的淚光。
不遠處的秦山君不知何時落下,咳嗽了聲,甕聲打斷道:“好了,寧玄,這醒也醒了,該我們打了。”
寧玄冷冷掃了眼陸雪脂,道:“先看好小潔。”
往日裡,根本不受他指揮的陸雪脂,如今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急忙“哦”了聲,然後就聽話地扶著小潔掠到一邊的沙峰上,同時遠遠兒悄悄地給秦山君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狠狠瞪了瞪眼,那意思是“不許下重手”。
她已經聞到了周邊的血腥味,看到了裹著黃沙的碎肉碎骨,心底已經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她心中越發生出後怕情緒。
她為什麼會昏了頭,走入了一個別人安排的陷阱呢?
可是,那個人為什麼要設下這樣的陷阱?
風沙間,黃昏已逝,繁星漫天。
兩道身影站在這樣的風沙裡。
寧玄面對秦大將軍,自然沒有留手打算,當然,他也沒覺得自己能贏,他只想看看自己的明面實力距離上一代人的層次還差多少。
他顯出金身,指拈如意,陡然空氣裡傳出刺耳的嗡鳴,尖銳的像是燕子在鳴叫。
那鳴叫漸響,嘩啦啦的喧譁起來,像是一群燕子從遠方歸來。
嗖。
寧玄的手指鬆開了。
任由那一片“花瓣”隨風而動,一動十丈,百丈
燕潮。
三重力合一,這一又散作百千碎片,百丈尤顯緻密,下一剎直接飛速膨擴至千丈,像一把陡然變長的刀,“轟隆隆”的爆音之間就抵向了秦山君咽喉。
然.
怪音突兀響起。
噔!噔!噔!!!
像是琴絃被暴力拉扯發出的刺耳怪音。
隨著這怪音,寧玄那刺出的千丈飛刀“跳起了舞”,失去準頭,偏得七零八落。
秦山君平靜地看著。
下一剎.
嗖!
他消失於原地,並幾乎在同一時刻就突兀地出現在了寧玄金身面前,並把手貼在了金身表面。
他的手如蒲扇大小,但他的力量並不威猛,反倒是靜悄悄,軟綿綿。
靜到沒有半點聲響,軟到金身毫無波瀾。
但金身中的寧玄,卻感到了一股奇異的震感。。
寧玄只覺神魂都要離體了。
另一邊,秦山君也愣住了,他感到了眼前少年體內那可怕的神魂力量,他一擊居然沒把這神魂打出體外,不禁道了句:“好小子。”
道完,他猛然後退。
寧玄得以緩衝,卻不再出手,對方的力量太過古怪,就剛剛那兩手,就讓他想到了前世看過的武俠小說中的“四兩撥千斤”、“隔山打牛”。
他正想著如何反擊,卻見秦山君再度消失。
他瞬間收刀。
百千散落在外的碎刃瞬間折返,從四面八方往他周身湧來。
可秦山君太快了。
他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現,出現在他金身之後,又一掌落下。
轟!
這一下。
寧玄頓覺神魂出竅。
這是一種很怪的力量,並非蠻力,而是一種奇異的巧勁。
秦山君一掌,將他打的神魂出竅。
秦山君一掌之後,則沒再出手,而是神色凝重地深吸一口氣,一口灼氣朝空而起,全然的撲在寧玄的神魂之上。
寧玄微微眯眼,但並未請出【幽閉鬼】天魔籙,沒請之前,他是人魂為主,畢竟是他吞噬了天幽子,而不是天幽子吞噬了他;請了之後,【幽閉鬼】完整,兩相勾結,水漲船高,屆時就是鬼魂為主。
此時,他自然是人魂而非鬼魂。
灼氣未至,一股舒服的感覺便傳了過來。
待到臨身,寧玄更覺舒坦無比。
下一剎,他神魂回到體內,那股灼氣卻未散去,在其體內逐漸擴散,蔓延,令他百骸俱舒。
他一掃面板,短短數息功夫,他的體質居然從“11.5”變成了“12”。
“多謝。”寧玄抱拳。
秦山君神色溫和了不少,擺擺手,古怪道:“現在秦某真有些想收你做女婿了。”
說完,他扭頭看向不遠處的陸雪脂,道:“師妹,沒問題。”
寧玄神色微動,卻沒驚訝。
他早猜到陸雪脂和秦山君必然有關係,如今不過是在這關係一欄填上了“同門”而已。
陸雪脂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去,對上寧玄視線後,又低頭,語無倫次地解釋道:“我我一直信你的,只是師門執意要查。那個.事關重大嘛,只能查一查。師門說那些鬼會拿人做衣裳,如果你不是鬼,那這測試對你只有好處。”
她之前犯了錯,現在好像又犯了錯。
她不知所措地左看右看,看著黃沙,看看還昏迷著的小潔,就是不看寧玄,然後忽的挺起胸脯,嬌聲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然後道:“安遠將軍寧玄,接旨!!”
說完這句話,她手指在腰帶上輕輕一捏。
腰帶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內里居然有夾層。
難怪她此前沐浴都不脫衣裳,就連洗衣都是控制著水去小心浸潤,其中則沒有碰到這腰帶。
陸雪脂從腰帶中抽出一張絲織黃綢,然後展開。
秦山君踏前一步,半跪在地。
寧玄亦半跪。
陸雪脂俏臉肅然,揚聲念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以涼德,承嗣大統,夙夜憂勤,惟念社稷安危,生民疾苦。然奸佞當道,太陰為祟,紫霞觀妖道假借仙名,實乃魑魅魍魎,盤踞禁闈,蠱惑人心,禍亂朝綱。朕今為賊所制,身陷囹圄,不能明詔天下,唯以血書密付忠良之士。
安遠將軍寧玄,忠勇素著,朕素知之。今國難當頭,妖氛蔽日,爾當速整軍備,密結義士,待時而動。爾妻陸氏雪脂,巾幗英傑,智略非凡,當輔爾左右,共謀大事。切記隱忍蓄力,不可輕舉,待時機成熟,一舉蕩平妖氛,還我朗朗乾坤!
此詔以血為誓,天地共鑑。若朕不幸歿於奸手,爾等當以江山黎庶為重,誅邪扶正,勿負朕託!
欽此。”
念罷,陸雪脂將聖旨送到寧玄面前。
寧玄雙手接過聖旨,一看那大印,滾滾龍氣凝聚其上,隱約間能感到其上天威。
而聖旨上所書之字竟然蘊藏著一抹淡淡血色。
這居然還是封血詔書。
這片天地可真是個大舞臺,你方唱罷我登場,臺上臺下,好人壞人,敵人友人,白臉兒黑臉兒當真是說反轉就反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看的明白?
誰能想到天子深惡痛絕、勾結妖魔的秦大將軍竟是忠臣?
這水太深了。
而水越深,他就越想當個混子。
話說回來,陛下都給他血詔書了,明年春闈總不能不給他寧家的讀書種子開後門了吧?
這下穩了。
陛下為他提供了信任,他也得提供點情緒價值。
寧玄想到自己能得到的好處,頓時深吸一口氣,朝東而拜,哭道:“陛下,是臣無能,是臣無能啊!!!”
陸雪脂見他如此,頓時歡喜起來,急忙上前拉起他道:“夫君,今後當真是志同道合了。”
寧玄抹了抹用勁力擠出來的“大珍珠”,繼續哭道:“為人臣者,君憂臣勞,君辱臣死,臣等縱肝腦塗地,豈容妖道辱君至此!陛下!!”
陸雪脂見他眼淚掉的多,一時也沒想過自家男人竟有如此忠誠,心生難受,也跟著哭了起來。
秦山君在一側面色冷漠,拳頭緊握,顯是也想到了什麼屈辱。
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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