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小潔只覺身體裡有電流流過,那電流竄上腦門,到了頭頂。
再接著
啪!!
她的一根頭髮炸了。
噩夢小潔嚇了一跳,雙手一揚,轉身拔腿就跑。
寧玄看著活奔亂跳瘋狂逃竄的小潔,又一絲勁道散出,頓時,百丈開外的一座船屋忽的爆炸著躍出沼澤水面,在天空四分五裂。
寧玄感慨道:“當真是妙到毫巔,這便是第二層勁的運用,也是我修煉所停留的地方。”
悟到這裡,他才明白,他所有的燕合,燕潮之類的力量,其實依然停留在一品.
至於二品,則是勁脈。
轉眼,又十年過去。
寧玄盤膝靜坐著著。
感受著此時的那股子微妙。
所謂的勁脈,恰如陸雪脂所說,是把自己練成強大的寶物。
但之前陸雪脂沒說怎麼練,又是透過什麼方式實現。
現在,寧玄懂了。
這種東西叫做“勁脈”。
簡單點兒說,就是在你軀體的血管血肉之上,再搭建起一層“專門傳遞勁,積蓄勁,並按照某種固定的方式散播勁”的通道。
就像地面上是限速的普通道路,但地面之上卻搭建了一條可供飛機飛行的天空航道。
寧玄微微抬手,又朝著大地按下。
就在他按下的剎那,數十道蛛絲勁以他為中心往周圍飛快擴散,各自擴散百丈。
他手握如意刀的極限是百丈,蛛絲的極限也是百丈。
寧玄不太滿意,不過,他還有時間,他的時間還很多。
四十五年後,噩夢小潔奄奄一息,看著快老死了。
她才七十五歲。
七十五歲就老死,她年輕時候到處逃跑,沒少吃苦,底子不好,這壽元也算正常。
可饒是如此,她依然在堅持著喊著:“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寧玄站到她面前,道了聲:“好。”
嘭!
一聲悶哼,他七竅流血。
【二十之二】.
【二十之三】.
時間在過去。
寧玄也感到自己的心在飛快蒼老。
他明明還很年輕,可雙眼卻像是被風沙磨蝕了上百年,明明十六歲的神魂中卻堆放了數百年的冰霜。
沒有人能承受這種冰霜,只要他還是人。
寧玄當然也不能。
但每一次輪迴,他的一切都會被“重置”到初始狀態,所以那麼多年的滄桑和孤獨就變成了一種純粹的回憶,留在了他腦海裡,讓他不僅熱愛生活,也喜歡熱鬧。
終於,在【二十之四】的第一個月。
寧玄決定結束這次煉籙。
因為,他已經把“蛛”推演到了目前所能推演的極限,當然,受體質所限,這極限依然停留在第三層次“勁脈”。
只不過,一百七十四年時間參悟一樣東西,已足以讓他將這東西推演到極致。
並且在第四次的短短一個月時間裡,就修煉到之前需要花費五十八年才能參悟的。
感悟就是這麼神奇。
其差距,猶如隔了兩個物種。
而現在就是他展示這一百七十四年所參悟成果的時候。
他回到了自己的船屋,脫去鞋襪,躺在榻上。
他看了看側邊空蕩蕩的枕頭,他記得旁邊應該有個叫陸雪脂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是他的娘子。
他想著娘子的樣子。
猩紅的斗篷,漆黑的長髮,玉立的長腿勾魂奪魄,冷豔殺伐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清澈愚蠢的靈魂。
寧玄想著。
他身側的屋門被推開了一點。
一道嬌小的黑影如貓般竄了出來,足掌點地,無聲無息,嗖一下便竄到了房梁,然後蹲在房樑上,在黑暗裡看著下方。
看著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可如果有人在這黑影面前,就會發現她眼中竟閃著強烈的恐懼。
她為什麼恐懼?
她明明已經悄悄進來了,她不該恐懼。
這時,寧玄道:“跳個舞吧。”
嬌小身影就從房樑上跳下,然後開始翩翩起舞。
她的動作靈活而雀躍,但眼神卻越來越恐懼,越來越絕望。
寧玄道:“去小石橋那邊看看有沒有外面人進來。”
嬌小身影頓時不跳了,然後往外跑去。
這一次的噩夢邊界其實不小,至少把沼澤旁邊的石橋周邊都籠罩進去了,兩邊隔了十餘里地。
噩夢小潔跑啊跑,在跑出百丈範圍後,她陡然“叮”一下停了下來,然後弓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心有餘悸地看向船屋方向,好像那裡藏了什麼可怕的魔鬼。
就在這時
吱嘎
清脆的推門聲。
寧玄不知何時走了出來,並且往噩夢小潔靠近了一步。
正弓著身子喘氣的噩夢小潔頓時如“提線木偶”般被拉直了身子,眼神恐懼,身不由己,而寧玄在屋頂上盤膝而坐,有些蒼老的眸子帶著開心。
倒不是戲謔的那種開心,而是快要回去了,回到一個熱鬧的地方,當然開心。
他已不管那裡有沒有敵人了。
有時候,縱然有敵人,有危險,卻也比空空蕩蕩,孤獨的一個人要好。
他忽然雙手按下。
他其實已經不需要用手,只要他與這片大地相連,或是與任何東西相連,都能對同樣連在這胴體上的目標施展獨屬於他的力量。而這只是個習慣動作。
就在他按下的那一剎.
忽然之間,他周邊所有的人,樹,房屋,乃至是石頭,都歡快地跳起舞來,都歡快地圍著他開始轉圈,蹦啊跳啊。
一切顯得熱鬧而奇詭。
“蛛之勁脈,百絲網勁不過是最基礎的,之後是千絲網勁。
千絲網勁就已經近乎等同如意刀了,能夠一瞬爆發千重勁。
雖然無法如同如意刀一般激射數里之外,可在隱蔽性上,卻遠勝如意刀。”
“可是,千絲網勁卻依然不是極限。”
“五毒之蛛的功法傳承中雖然說,千絲網勁乃是二品消耗的極限,再往後,隨著實力提升,還能增加絲線的數量。
但是,它只說了消耗,並未說掌控。”
“雖然這五毒之蛛的功法中不曾記載,但我卻合理地在千絲網勁上再進一步.使得這些一絲一絲的蛛絲勁不僅能殺人,還能控人。”
“既是自創,就叫”
“千絲戲勁。”
寧玄掃了眼周邊。
他周邊百丈之地正陷在狂歡中。
“乏了。”
他道了句。
下一剎,歡樂戛然而止,萬物皆歸死寂與死亡。
寧玄睜開眼,他懷裡擁著娘子,船屋外飄來沼澤特有的雜響。
他抱著陸雪脂,輕舒一口氣。
忽然之間,他對人生充滿了期待,無論是什麼,他都期待,只要不是噩夢裡那一夢百年的孤獨就好。
次日
寧玄開始修煉。
十天後。
他練成了。
【千絲戲勁】是他自創的,也是一種刻在他神魂裡的力量,如今他要做的只是恢復一下。
按照陸雪脂的說法,他的身體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變成了一種名叫【千絲戲勁】的寶物,此勁收發,一切隨心。
夜晚,他考慮再三,尋到陸雪脂,開門見山道:“娘子,讓我看看你的全力,好麼?”
陸雪脂道:“夫君,練武戒急,莫要挫了心氣。”
寧玄知道娘子怕他打輸,於是道:“那你.就打空氣,讓我看看。”
陸雪脂眨眼看著他,有些疑惑不解,然後轉念一想,覺得自家男人許是想借機感悟,於是也不藏著掖著,直爽地道了聲:“好!”
旋即,她展示了最基礎的幾種技巧,這些寧玄都見過。
腿槍如蛇咬,腿纏似蛇纏,末尾一勁是蠍尾。
然後,她略作收斂,陡然掠出,身形在空中定格數十道,最末在一聲嬌叱裡,定格一處,空氣炸開了,晴天霹靂般炸開了。
但還未結束,這炸散的力量中,那殺人的腿居然是舊力才盡新力瞬生,猛然一回,在空中化成凌厲至極的腿鞭,空氣層層爆炸,待到那腿落定到地時,卻是雲淡風輕地收住了。
陸雪脂道:“這一腳開始才是真正殺招,這一踏,能把人震暈。”
寧玄點點頭,又詢問了不少。
陸雪脂心中對他有歉意,再加上志同道合,想著今後若沒戰死應該會是這男人孩子的娘,於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竟把自己的長處短板,殺招後手說了個乾乾淨淨,同時還開始幫著寧玄分析:“你那蛛勁其實很難練的,但如果練成,乃是一等一的偷襲勁道,能殺人於無形。
我聽秦師兄說過,這勁可練百網,百網之後,你便如網心蜘蛛,一切靠近你的人都是你的獵物。練到極限,還有千網,那就更厲害了。不過熟能生巧,巧才可感悟,否則便是空耗時間,要花不知多久才能領悟一點。”
寧玄深以為然。
他花了好幾十年才從百網悟到千網,若是能有人切磋,那確實會快許多。
兩人正聊著,遠處忽的傳來一片喧譁的聲音。
數十火把如一片紅雲,從遠處的街道飄來,停在沼澤入口,為首一名強壯漢子揚聲道:“請秦大將軍現身一見!!”
秦山君雖已非大將軍,可旁人卻尤以此相稱,也算是一種恭敬。
寧玄和陸雪脂對視一眼,起縱之間落回了秦山君的船屋,小潔剛從屋裡走出,見到眼露疑惑的兩人,她匆匆走來,小聲道:“秦大將軍沒和咱們說,他前幾日去了山寨一趟,就是截信一事。他要山寨給個咱們個交代,把那私自截信、胡亂改信之人交出來。”
寧玄看著遠處,沒說話。
陸雪脂冷哼一聲道:“這是找麻煩來了。”
話音落下,月光忽被遮蔽,船屋頂端,一道魁梧如山的身影似空中巨獸掠過,蜻蜓點水般半空狂點,然後“轟”一聲停在了沼澤前,站在了那群手持火把的武者前。
陸雪脂也起身而去。
寧玄跟著過去,小潔也要來,被他抬手按住腦袋往後推了推。
“我也要去!秦大將軍是為我們出頭的!”小潔倔強道。
寧玄冷冷道:“就在這兒,哪兒都別去。”
“哦。”小潔委屈地低下頭,然後看著遠去的兩人,暗暗舒了口氣。
還是相公懂她,給她臺階下,這場合,她才不願意去呢,但不矯情兩下子哪兒會有感情?
很快,沼澤交界處,站了不少人。
秦山君傲然昂首,霸氣地看著對面,甕聲道:“秦某已經來了,交代呢?你們帶來了嗎?”
武者的世界,可不是官場,圓滑是贏不來尊重的。
空氣有些安靜,透著幾分劍拔弩張。
陸雪脂握緊拳頭,想要踏步上前。
寧玄一愣,摟住她的腰,把她拉了回來。
就在這時,令人意外的一幕出現了。
對面那火把群間忽的分開,其中一個青年漢子被連推帶攘地推了出來,滾落在地,那青年漢子又一個翻身,想要站起,卻被旁邊人按了下去。
“秦大將軍,你要的交代,我帶來了。
內鬥不至死,讓他把事情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再給你們賠個罪,然後行三刀六洞之刑吧。”
秦山君忽的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咄咄逼人地踏前一步,看向為首的強壯男子,冷聲道:“公思治,隨便推個人出來,就叫交待了?”
公思治道:“確實是他,這些都是能去外村查的,我們不過三村之一,遮不了天。”
說著,他滿懷歉意道:“不過這件事確是我們的錯,但如今外難當頭,正是齊心戮力之時,你我兩家雖有分歧,卻也有共識,絕不可傷了和氣。
秦大將軍,我給您賠個不是,您還有什麼要求,我們會竭力配合,竭力調查。”
說著,這強壯男子居然鞠躬賠禮。
他身後的人也跟著鞠躬賠禮。
秦山君眯起了眼睛,忽然開口道:“那好,叫你們村那個老頭子出來,我就不信沒有他的授意,這小子膽大包天,敢截信,改信,再調換接應之人。”
公思治道:“村長前些時日受了傷,如今不便外出,但其中確有誤會.”
他長嘆一聲,然後垂首,一副認錯的姿態。
秦山君繼續咄咄逼人:“我若說不行,一定要他出來呢?”
人群裡,陸雪脂聽著,只覺有些不對,師兄什麼時候這麼蠻橫了?
她又往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才懸空,就被寧玄拉了回來。
她回頭一看,卻見自家男人眼中一片冰冷,冷到如藏了刀鋒。
她愣住了
咋.
咋回事啊?
師兄咄咄逼人。
就連相公都神色冰冷。
秦山君聽到動靜,微微側頭,掃了眼此處,將兩人表現盡收眼底。
他也看向了寧玄。
這一看,他也愣了下。
明明是少年郎,為何.卻像是看破了他所思所想。
他秦山君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但今日事有蹊蹺。
鷲鳥將擊,卑飛斂翼。
這不是過家家,人家一讓你就接,就放過一邊,那叫婦人之仁,叫自尋死路。
對方此時越是講道理,越是卑微,那問題就越大。
問題在何處?
他秦山君也不是沒見過山摩教的那些失了心智的信徒。
山摩教為妖魔所掌,投降派和妖魔最為親近,萬一萬一哪個武者開了個頭,也變成了信徒呢?
他現在若是讓了,這事兒就結束了,但他一定要咄咄逼人,他要查上一查。
寧小子倒似是一眼看穿了他所想嘛這才多大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