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玄最終選擇了“蛛”。
一來,結網的蜘蛛看起來和幽閉的惡鬼比較般配,都是喜歡待在一處不動的;二來,他隱隱感到秦山君主煉的就是“蛛”,而他對於能夠擊敗他的力量總是很感興趣。
他將手按貼著“蛛”的玉簡上,海量資訊頓時湧入腦海,許久方停,寧玄在稍加感知後,臉上不禁露出幾分小小的愕然。
不是功法有問題,而是五毒教大方。
大方的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原本認為,給功法,總得一點一點地給吧?
現在,他發現他格局小了。
人家五毒教一步到位,至少很大程度上到位了。
他選擇了“蛛”,小潔選擇了“蟾”,陸雪脂則在“蛇”“蠍”的完整傳承之外又取了一份“蟾”。
一旁的藍雨老人見三人選擇了玉簡,便言簡意賅道:“你們取的玉簡中蘊藏了五種力量的變化。
勁,運勁術,勁脈,感天應地化實為虛,氣.
過去啊,沒那麼多花裡胡哨的劃分,但現在看來,這五種變化分別對應著不入品,一品,二品,三品,四品。
修行的關鍵在二品的勁脈,連勁的關鍵就在這一品,你在這一品能連多少,今後便大抵也只能連多少了。
好比建造房屋,這二品便是地基了。
而四品的氣,才是最終所求,因為一旦達到了四品,你們的壽元就會翻上一倍,活上兩百年。
這兩百年裡,大多時候你們都會保持年輕的模樣,只有到了大限將至時,才會顯出老態,就如老夫這樣”
說著,藍雨老人輕嘆一聲。
“師父,您才沒有老。您一世傳奇,已是不少武人的榜樣,您的名字必會載入這方天地的武道歷史之中,受後人景仰。現在,您便好好休息,今後與妖魔,與惡鬼的事,便交給我們這些晚輩吧。”陸雪脂鬥志十足,又有些關切地看向藍雨老人。
幼年時,她心目中的師父就是個神仙。
現在她自己也進入這一行成了武者了,卻覺得師父還是神仙。
她會努力追趕師父。
“弟子不會讓您失望的!”
她握緊拳頭,雪白的小臉上有燃燒的鬥志和雀躍的青春。
她覺得自己一定能做到,一定不會辜負師父的期待。
這些年,她殺了不少妖魔,她已經在一次一次地斬殺中尋到了屬於自己的戰鬥風格和自信。
藍雨老人看向她,慈祥地呵呵笑道:“好,好,好,大河後浪推前浪啊.”
他笑著起身,又咳嗽著,起身繞過屏風,回了內屋,同時也在示意“他們該走了”。
陸雪脂的眼睛還在閃亮,像璨星,如皎月,她看著老人離去的背影,想跟過去,卻還是被寧玄拉住了手,一起拉離了此地。
一日修行,無甚進展。
蜘的掌控,很難。
三人回到船屋。
因為暫住,所以並無獨立船屋,而是寄居在秦山君家。
一回來,趙夫人便熱情地端上了菜餚,魚湯,燉雜菇,紅燒鳥。
那鳥的腿比鵝還大,而鳥爪則是早被剁了,經過廚房時寧玄有瞥過一眼,那爪子簡直跟鋼爪一樣,一撓就得死人。很顯然,這是當地的一種妖獸了。
趙夫人的裝扮和從前大有不同,看著已完全是個漁家美婦,臉上少了許多原本的精明和緊繃,多了不少輕鬆和釋然。
三人吃飯時,她就在對面聊著。
“陸姑娘,寧將軍,我真的非常感激你們。
來到這兒後,我發現我認識的老秦回來了,他不做大將軍了,就變成了我認識的,喜歡的那個人。
真要多謝你們,可又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多吃點。”
趙夫人臉上掛著笑和幸福。
此時此刻,她才真正能用看後輩的眼光看向兩人,而不是如之前在那大染缸一樣的紅塵中一樣渾渾噩噩。
她甚至還想過和寧玄睡覺來尋求庇護來著
現在,她只覺得荒唐可笑,覺得在那個妖鬼紅塵裡,人的念頭都扭曲了,人都不像是人了。
待到吃完。
三人分兩屋睡了。
小潔是練武一天太累了,再加上她經不起兩個怪物折騰,又覺得自己在夫君和陸姐姐之間會妨礙兩人修行,便提出單獨一屋。
寧玄,陸雪脂也確有些日子未曾修行,原本的氣血進展也慢了,此時便答應了。
趙夫人先為小潔燒了水容她沐浴,然後又神秘兮兮地帶著兩人來到屋子,入屋後才道:“今晚,這屋裡的動靜傳不到外面,明日這屋也只有我一人會來收拾。”
說著,她走到不遠處的桌几邊,抬手點了點桌邊的一個巴掌大小的小銅鐘,道:“今天你們修煉,我去市坊給你們買來的,這東西叫光障鍾,是香火世界那邊的小特產,我和老秦屋裡也有個,老秦查過,沒問題。”
她臉上露出幸福的神色,然後笑道:“這片地方,大家耳朵都好得很,若是沒個這種東西,那晚上豈不是羞死人了?”
寧玄抓起那小銅鐘,看著趙夫人鼓勵的眼神,他五指微微一握,瞬間煉化。
心念一動,那銅鐘忽的脹開一重無形光罩,隨心而發,可卻有極限,這極限大抵就是一個屋子。
陸雪脂好奇地走出光罩,又返回,對寧玄搖了搖頭,道:“在門口都聽不到裡面動靜。”
寧玄收起“光障鍾”,道了聲:“多謝嫂子。”
趙夫人眨眨眼,輕聲道:“別再像昨晚那樣委屈就好。”
寧玄笑笑。
昨晚確實。
三人雖然瘋狂,但動靜極小極小。
縱然在門口也只能聽到點兒床榻正常響動的聲音。
趙夫人說罷,就盈盈離去了。
陸雪脂倒是想著小潔的,先讓寧玄沐浴,然後藉口自己沐浴,讓寧玄把小潔喚來。
這一來,兩人先是在衣衫散亂的情況下做了一番交流,然後又整好了衣衫開始武學交流。
小潔在江湖中也算是頂級的女飛賊,按理說是有武道底子的,可真正修起這些古代功法,卻不得要領,學了一天跟幹了一天苦力活兒似的,累壞了。
可惜,寧玄自己對“蛛”也沒掌握,“蟾”就更別說了,他之前那“燕鳴,燕尾”都是討了巧的野路子,更加不能作為修煉參考。
待到陸雪脂返回,小潔就回屋了。
寧玄則在屋中與陸雪脂如往常般修行起來,待到氣血消化,這才相擁而眠。
他微微側身.
陸雪脂傲然頎長的嬌軀與他朝向一個方向,小足,長腿,臀兒,背脊,乃至肩膀都和他貼在一起,有些溼溼的。
“十餘年沒見師父,師父都老了。”陸雪脂輕聲說著枕邊話,嘴巴隨著心思而動,想什麼說什麼,一個彎兒都不拐,“那時候我見到的師父雖然邋里邋遢,可真是個神仙般的人物,丰神俊朗,肆意瀟灑,對我也無比呵護。
可今天.他老的只講了幾句話,就沒多少力氣了。我還以為我們師徒很久未見,他有許多話要和我說呢,因為我也有很多話想和他說。
但什麼都沒有,我還以為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沒見面前,我朝思暮想,想要向他老人家展示一下所學的力量,可見面後,哎.”
她輕嘆一聲,把“卻如同陌生人”的話給嚥了下去。
可她沒說,寧玄也知道。
初見這婆娘,高冷無比,他還以為多厲害。但如今揭開了表面那層硬殼,他才發現蠢婆娘原來還是個眼神清澈的,還沒長大的,渴求著別人認同的小姑娘。
人和人有時候不就是這樣麼?
你所期待的人,並非同樣期待著你。
他揉了揉陸雪脂的頭髮。
陸雪脂忽的嗅了嗅,側頭看到不遠處床頭桌一滴尤然未乾的血,詫異道:“你剛剛和潔妹妹這麼瘋狂嗎?”
寧玄“嗯”了聲。
陸雪脂嗔了道:“壞東西。”
說著說著,她便安靜了下來。
近處,沼澤地的水不時輕動,溫柔地拍撫船屋側身;遠處水中有不知名妖獸拱動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響,水草水藻隨著水浪來回波盪,而這裡就像是一個隱藏在世外,被人所遺忘的小村落。
她變成了一個村姑,在一日勞累後和家裡的漢子一起睏覺。
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用想。
她又拱動嬌軀,往身後漢子懷裡貼了貼緊,然後安心地慢慢入睡了。
寧玄沒睡。
他神色幽幽地從被褥裡伸出手臂,抬手點在了那床頭桌几上的血上。
血表的膜被壓開,內裡的鮮血溢了出來。
一道資訊顯示出來:
【白玉菲】
【天魔命屬門人綱(體質):1.5】
【掌控術1:玄隱藏氣:熄滅妖氣,吐納如塵,混同人間】
【掌控術2:玄隱化形:觀骨摹皮,聽聲竊相,真假難辨】
【掌控術3:伶燕小團功】
白玉菲就是小潔.
而“性命之根”並不包括記憶,和未學成的力量。
緊接著,又一行資訊浮起:
【天魔籙:察天魔之已至,循其精血,觀其性命之根,強行煉籙,煉籙失敗身死道消,煉籙成功化為己用】
【是否煉籙?】
‘是。’
船屋忽然安靜下來,寧玄依然躺在被褥裡,但身側的陸雪脂卻消失不見了。
天地呈現出一種怪異的死寂,空氣裡漂浮著淡淡的灰色.
寧玄坐起身,舒服地伸展了下軀體。
之前,他取了一點小潔的血,而他之前有關“天魔”的判斷也得到了驗證。
【天魔籙】的一個隱藏特性便是:他站在哪個世界,便是哪個世界的土著,外來者,皆為天魔。
他開啟窗,掃了眼窗外。
沒有黑月,沒有白陽。
有的是一片破碎的天穹,厚積著如山的灰濛,中間還有著深谷溝壑般的傷痕,像是一座以天為地的群山。
他眼前浮過一行血色資訊。
【二十之一】
輪迴數算是相當多了。
寧玄稍稍想了想,心中霍然有了一些猜測。
一,黑月,白陽,以及著破碎天穹,都是某種世界象徵。
再進一步去想,這破碎的天穹可能並不是世界象徵,而是世界粉碎後的表現,什麼都沒有,灰濛濛一片,可不就像混沌?
二,“輪迴數”,也許是世界強者的“飽和度”。
越弱小的世界,強者飽和度越小,那世界自然期待著產生更多的本土強者,所以給出的輪迴數就自然而然的多了。
他如今所在的是一個破碎的世界,這樣的世界就像是“徹底破產的公司”,所以它徹底放開了,也徹底期待一切強者的產生,這對映在“天魔籙”鍾就變成了“足足二十的輪迴數”。
寧玄正想著,忽的.他感到身後的屋門被悄悄推開了一點。
一道嬌小的黑影如貓般竄了出來,足掌點地,無聲無息,嗖一下便竄到了房梁,然後蹲在房樑上,在黑暗裡冷靜地觀察下方。
寧玄閉眼,打了個哈欠。
就在這打哈欠的功夫,那黑影又如一片葉子滑落,安靜地落在了他身後。
緊接著,寒光一閃。
叮!
一把匕首精準地插中了他後腦勺。
咔!
匕首崩了。
“嗯?”寧玄扭過脖子,看著身後那面無表情的噩夢小潔,問,“你在做什麼?”
“我是來投奔您的。”
噩夢小潔深深鞠躬,然後眼露崇拜之色道,“江湖傳聞說您刀槍不入,沒想到居然是真的!請您務必讓我當您的手下。”
“唔”寧玄露出思索之色。
而就在這時,他又感到一道隱晦的波動從下方傳來。
噩夢小潔的左手抓著個黑漆漆的金屬筒,那金屬筒瞬間抵在了他小腹。
啪。
噩夢小潔按動機關。
嗖嗖嗖嗖嗖!
金屬筒中炸開千點寒芒。
叮叮叮叮叮叮叮!
密集的清脆響聲從寧玄小腹處傳來。
強大的反震力讓噩夢小潔虎口一麻,單手握筒變成雙手。
須臾
射光。
寧玄低頭看了看,道:“原來是暴雨梨花針啊,秦山君家還有這東西?想來是他那幾個女兒搗鼓的吧?畢竟這暗器對於普通人來說算是很實用了。”
“您說的對!”
噩夢小潔天真無邪地站在一旁,附和了一聲,然後道,“沒想到居然連暴雨梨花針也傷不了您,看來您不止是刀槍不入了。
如此看來,江湖上那些人簡直是在貶低您,我若見到他們,一定要狠狠教訓他們一頓,誰讓他們有眼無珠!”
噩夢小潔越說越氣憤,她擼起雪白的袖管,氣沖沖地往門口大踏步走去,邊走邊說,“我這就找他們理論去!”
寧玄喊道:“站住。”
噩夢小潔刷一下轉身,瞬間跪倒在地,哭著道:“饒命啊!”
寧玄看著小潔。
“天魔籙”的噩夢世界裡,一個是煉化者,一個是被煉化者,雙方之間註定了是死敵,註定了要殺死對方。
不過,寧玄來這兒可不是殺小潔的,而是為了尋點兒時間多感悟一下“蛛”。
雖說噩夢世界裡的一切都會迴歸原點,但若能在噩夢世界裡修煉成功,再回到現實,那修煉起來就像是“宗師重生”一樣,對原本自己所擅長的武功自然是事半功倍,十倍都不止。
寧玄也不用鬼印,縱然是噩夢世界裡,他也不想折磨小潔。
他直接尋了個麻繩三下五除二把噩夢小潔綁了起來,然後開始修煉感悟“蛛”。
須臾
三年過去。
船屋中,噩夢小潔在大喊著:“放了我,放了我!”
寧玄卻正坐在船甲板上。
他抬手輕按地面。
明明隔著好幾道門,一縷怪異的勁卻循地而動,如同手術刀般精準地延申到了屋中,延申到了捆綁噩夢小潔雙手的粗繩之上。
刷。
繩子斷了。
噩夢小潔迅速解開腳上的繩子,然後取了把刀,又熟練地去到船屋的武器庫,取了兩個暴雨梨花針金屬筒,繼而推門而出,金屬筒對著寧玄,猛地按下扳機。
就在她按下扳機的剎那,她只覺雙手中如有電流竄過,緊接著,便再也抓不住那兩個金屬筒了。
啪!啪!
金屬筒落地。
“你用的什麼妖法?”噩夢小潔詢問。
寧玄抬手道:“蛛絲勁,這種勁非常隱蔽,非常怪異,我能將勁道透過一種載體傳遞出去,但在載體中的損耗幾近於無。大地,屋舍,甚至你的身體,都能成為這種載體,然後.這勁道會在我想要爆發的地方爆發出來,強烈與否看我施展多少。”
說著,他又一點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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