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林宣莫名的想起了陳百戶臨行前的叮囑。
在這裡成個家,似乎也還不錯?
……
一整個早上,林宣都在靖邊司練功。
對於旗官來說,忙碌未必是好事,但是閒著一定不是好事。
旗官的晉升,是需要功勞的,而想要在靖邊司立功,只能透過百戶安排的任務。
吳百戶的心腹們,總能撈到輕鬆又油水足的肥差。
而像林宣這樣的“邊緣人”,分到的不是苦累髒活,就是刀頭舔血的險差。
兩寨水源之爭過後,吳百戶雖然沒有再為難林宣,但顯然也沒有當他是自己人。
簡單的在街頭解決了午飯,換上便服的林宣,來到了城內的書畫一條街。
吳百戶看著是個粗獷的武夫,實則頗具文人之風。
他的值房之內,掛滿了各種字畫。
林宣打算投其所好。
雖然他一直都很鄙視這種行為,但為了給黑袍人交差,也為了自己這來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他只能違背本心。
挑選了一間客流量還算不少的店鋪,林宣剛剛走進店鋪,便有一個富態的身影迎上來,笑著問道:“客官看點什麼,字畫還是古董,要不要小人幫您介紹介紹……”
……
一刻鐘後,林宣從這間書畫鋪出來,手中多了一卷用素色錦緞仔細包裹的畫軸。
林宣對字畫鑑賞一竅不通,只能憑藉價格判斷這些東西的價值。
這幅《山水圖》,那畫鋪掌櫃開價一百三十兩銀子,林宣講價講到一百兩。
再貴一點的畫,林宣有些心疼。
百兩左右,既體現出了誠意,又不顯得寒酸。
吳百戶不缺好畫,送什麼東西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態度。
回到靖邊司,林宣徑直來到吳百戶值房門口。
他敲了敲門,輕聲說道:“屬下林宣,求見百戶大人。”
“進來。”
吳百戶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林宣推門而入,吳百戶正坐在書案後,翻看著一份卷宗。
他抬頭看了林宣一眼,臉上露出幾分笑意,問道:“林小旗找本官何事?”
經過上次的事情之後,他對待林宣的態度,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
林宣上前幾步,從袖中取出畫軸,輕輕放在書案一角,沒有立刻展開,笑著說道:“大人,屬下昨日偶然得了一幅畫,是一位朋友所贈,屬下是個粗人,對這等風雅之物實在是一竅不通,此畫放在屬下這裡,實在是糟蹋了……”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誠懇,說道:“大人您博學雅好,是真正懂畫、愛畫之人,這畫只有在大人手中,才能物盡其用,屬下斗膽借花獻佛,將此畫送給大人,還請大人收下。”
“哦?”
吳百戶只是掃了那畫軸一眼,目光落在林宣身上,閃過一絲詫異。
思州靖邊司上下,皆知他愛畫,平日送畫者不少,但此畫從這向來耿直、甚至有些木訥的林宣手中拿出來,著實出乎意料。
看來,上次的事情,不是意外。
這位林小旗,的確和以前不一樣了。
生死之間,果然可以改變一些東西。
林宣能有這種覺悟,他很欣慰。
吳百戶開啟畫軸,靜靜的欣賞著這幅畫。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輕頷首,臉上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笑容,語氣比剛才溫和了不少,對林宣道:“你有心了,這份心意,本官領了。”
林宣心中悄然鬆了口氣。
官場之上,收禮代表的是認可和默許。
只要吳百戶收下了這幅畫,之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目的已經達到,林宣抱拳道:“不打擾大人賞畫,屬下先告退了。”
吳百戶點了點頭,說道:“去吧……”
林宣躬身退出,順手帶上房門。
待林宣的腳步聲遠去,吳百戶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山水圖》上,笑了笑,說道:“朋友……,呵呵,這幅畫,翠竹軒最少怕是要賣一百兩,他倒也捨得。”
吳百戶的視線沒有在此畫上停留多久,隨意地將畫軸捲起,抬手拋在了書案角落堆積的卷宗之上。
這幅畫筆力尚可,意境平平,市價最多八十兩。
但重要的不是這幅畫,而是林宣的態度。
他要的,也正是林宣的態度。
吳百戶端起案上的茶盞,輕輕呷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滿意道:“是個懂事的,懂事好啊,值得進一步栽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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