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琳用那雙溫柔的眼睛看著他，對他說‘沒關係’，
那他這些年所做的一切，挑起戰爭、製造痛苦、甚至試圖毀滅世界，又算什麼？
他的罪孽不該被輕易原諒，他的痛苦不該被輕易抹消。
他需要懲罰自己。
所以，他選擇繼續躲在神威空間裡，用孤獨和沉默折磨自己。
這是一種扭曲的贖罪方式，但對他來說，卻是唯一能讓自己繼續‘存在’的理由。
星野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催促，也沒有評判。
宇智波帶土需要時間來面對真實的內心，所以，他給了帶土一個選擇的機會，是繼續沉溺於過去的罪孽，還是真正走向未來？
宇智波帶土的拳頭緩緩鬆開，又再次握緊，他的目光從忍界移開，轉向另一側的月球。
灰白的星球內部，那裡沉睡著大筒木輝夜，黑絕的‘母親’，也是他曾經試圖解放的存在。
多麼諷刺。
“帶土，你看到了什麼？”星野的聲音突然打破了這片寂靜，
帶土的身體微微僵硬，下意識想要逃避這個問題。
沉默良久，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罪孽。”
“誰的罪孽？”
“我的。”宇智波帶土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些畫面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閃回。
被瘋狂報仇的霧隱、在九尾的咆哮中燃燒的木葉，宇智波族地的殺戮......每一幕都像刀子般剜著他的心臟。
星野卻搖了搖頭，灰白的長髮在星光下泛著微光：“不，你看到的只是結果。”
他抬起蒼白的手，查克拉在虛空中流轉，凝聚成一面巨大的鏡子。
鏡面如水波般盪漾，映照出無數畫面。
13歲，神無毗橋之戰被巨石壓碎身體，左眼移植給卡卡西。
14歲，目睹琳死亡，雙勾玉直接覺醒萬花筒寫輪眼，並殺盡周圍的霧隱暗部。
15歲，成為宇智波斑的棋子，將第一代曉組織屠戮殆盡，間接掌控整個組織。
16歲，操控九尾襲擊木葉，導致水門夫婦死亡，鳴人成為孤兒。
22歲，攻入宇智波族地屠戮族人，並挖走宇智波鼬的萬花筒寫輪眼。
......
“這些是你的過去。”星野的聲音平靜得近乎殘酷，“但不是全部。”
鏡中的畫面繼續變化。
年幼的帶土扶著年邁的老奶奶穿過木葉繁華的街道，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第七班的帶土站在村口對著琳和卡卡西大聲宣佈：“我一定會成為火影！”，護目鏡下的眼睛熠熠生輝。
漩渦玖辛奈將帶土當做自己兒子看待，還將自己曾經的期望放在了他的身上。
......
“這也是你。”
宇智波帶土的拳頭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那些記憶太過明亮，明亮得刺眼，明亮得讓他想要逃避。
“那些......已經不存在了。”他的聲音裡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哽咽。
“不，它們存在，就像琳現在活著一樣真實。”星野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堅定，就像穿透黑暗的一束光。
宇智波帶土猛地抬頭，眼中的勾玉瘋狂轉動，隱隱有連成一片的趨勢。
“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的聲音裡充滿壓抑的憤怒，卻不知道這憤怒是對準星野，還是對準他自己。
星野沒有直接回答，蒼白的手指指向鏡子的最深處。
那裡映照出的，是現在的帶土。
戴著橘紅色漩渦面具，哪怕雙眼齊全卻依舊固執的只露出一隻眼睛，眼底混雜著痛苦與迷茫的男人。
“這才是你需要面對的。”
宇智波帶土凝視著鏡中的自己，呼吸逐漸變得急促，他忽然明白了星野的用意。
這不是在告訴他‘你還有善良的一面’這樣廉價的安慰，也不是在勸他‘放下過去’這樣空洞的說教。
而是讓他真正看清自己。
看清那個被仇恨矇蔽的自己，那個將整個世界都染成地獄的自己。
看清那個被謊言操控的自己，那個成為他人棋子的可悲的自己。
看清那個......依然活著，卻不敢面對現實的自己。
“選擇權一直在你手中！琳活著，世界還在運轉，未來依然存在。”星野指向忍界的方向，那裡的燈火在黑暗中溫柔地閃爍。
他的手指又轉向月球，灰白的衛星在虛空中靜靜懸浮。
“而你，是否要繼續被過去束縛？”
宇智波帶土的面具下，一滴汗水順著疤痕蜿蜒而下，目光在忍界與月球之間徘徊，內心如同被撕裂般痛苦。
一邊是琳活著的現實世界，一邊是封印著輝夜的月球，就像他靈魂的兩個極端，光明與黑暗在此刻激烈交鋒。
向前走，還是繼續逃避？
這個選擇，終於赤裸裸地擺在了他面前。
…………
時間在虛空中失去了意義。
宇智波帶土站在那裡，彷彿經歷了整個世紀的思考。
終於，他緩緩抬起顫抖的手，放在那個陪伴了他十餘年的橘紅色面具上。
他的動作很慢，每一個瞬間都像是在與過去的自己進行激烈的搏鬥。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面具表面時，他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在神無毗橋下絕望的自己，當手指扣住面具邊緣時，琳倒在血泊中的畫面再次閃現，當面具微微鬆動時，九尾在木葉肆虐的慘叫聲在耳邊迴盪。
但這一次，他沒有停下。
‘咔’的一聲輕響，面具被摘下了。
疤痕縱橫的半邊臉第一次完全暴露在星光下，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疤記錄著他所有的痛苦與瘋狂。
但此刻，帶土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我......”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卻不再迷茫，“我想見琳，還有......”
老師、師母、卡卡西、曾經的族人、那個不知是否還活著的老奶奶......
星野的嘴角微微揚起：“那麼，我們走吧，他們都還在等著你回家呢，已經等了很久了。”
虛空中，一道金色的光芒亮起，通往忍界的道路如同展開的畫卷般緩緩呈現。
宇智波帶土最後看了一眼月球，那裡有著他曾經的執念與瘋狂。
然後......
他邁出了走向未來的第一步，這一步比他想象中要輕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