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然搖搖頭。
“貧道不過一介散人,一來無官職在身,再者也不領朝廷俸祿,恭王殿下邀請兩位大人尚有情可原,貧道還是不去湊這個熱鬧了吧。”
這算是拒絕了。
春分對於這種情況的出現卻是毫不意外,彷彿本該如此。
恭王即便在朝堂之中威望甚高,但比起山神如何?即使是一山正神對道長都要以禮相待,不敢怠慢,就更別說是百年過後皆為黃土的凡俗之人了。
對於這一點,春分身為司天監少監,心中同樣清楚,只不過由於司天監與朝廷間的依附關係,使他無法做到如道長這般隨性灑脫。
實際上他還沒有真正瞭解孟然的性格,也不知道孟然之所以不見恭王,只是因為不認識對方而已,實際上單從人際交往上來看,孟然還是比較好相處的——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可惜某人的思維早已徹底迪化了。
“不瞞道長,恭王府的人說,恭王掌握著關於真王墓的一則訊息,若非如此,下官也不會擅自擾亂道長清修。”
春分說罷剛剛抬頭,卻見面前的道長竟不知何時突然消失了,驚疑之餘轉過身去,卻見道長已經走到門口了。
“正好在房間待的有些悶,出去透透氣也好。”
春分:“啊?哦……好!”
……
……
緒城曾經為大朔國都,然如今卻是太康帝第八子的王府所在,單從這一點即可看出太康帝對於恭王的認可與看重。
此時臨近黃昏,落日西沉候鳥南飛,如同一道細長剪影在半空張貼。
恭王府內,仍是之前的那處古典庭院,景緻典雅令人心曠神怡。
此時羅宏正站在恭王殿下背後,目光隱晦的看向石桌那邊的三人,其中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位氣度不俗的道人身上。
‘此人面生,不是緒城人更非來自京城,也不知司天監這二位少監與此人同行,是為何意?’
羅宏可是清楚殿下請兩位少監前來所圖為何。
石桌上,恭王笑面如沐春風,可謂是做足了地主之誼,當先起身舉起茶杯淺啜一口,至於兩位少監自然不會怠慢。
“素聞恭王廣結人脈,樂善交友,今日得見,果不其然。”孟然笑了笑,同樣舉杯,心中莫名有種回到上輩子的酒桌的感覺。
方才進門之時,少監二人就已經簡單的介紹過了雙方,因而孟然在大致上對這位恭王便已經有了瞭解,後者亦是如此。
“道長同樣氣度非凡,本王真是相見恨晚,相見恨晚哪!哈哈!”恭王豪爽道,他雖然不認識孟然,但司天監之人素來傲慢他是清楚的,眼前道人既然能與他們走在一起,便很能說明問題了。
看樣子似乎還是一介散人,如果可以的話,拉攏過來為他所用最好,要是不成那也無所謂,大朔地域之廣,什麼樣的道人找不著?
此時幾人也重新落座,不過有意思的是,儘管大家都各有目的心思,卻也沒有一個人就這般直闆闆的說出來,這個時代的人大多含蓄,如陸城隍與山神句祁的到底還是少數。
孟然沒什麼參與其中的想法,因而大多時候也只是聽聽笑笑,偶爾發表看法,卻也只是淺嘗輒止,這倒是令有心想看看恭王驚訝表情的兩位少監感到有些失望。
而趁著空檔,孟然又下意識運起法眼觀察面前這位恭王。
到底是皇家血脈,紫金之氣純正無比,命格亦是顯赫尊貴,運勢氣數之中也夾雜著少許龍脈之氣——此乃獨屬於一朝帝王才會出現的氣象,而某些得天獨厚有大運加身的皇子,則也有可能誕生此氣象。
此時在孟然眼中,恭王的龍脈之氣雖然尚且微弱,但既然有如此氣象,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不過也有一點古怪之處,對方的龍脈之氣並不純粹,除了屬於皇家龍脈的尊榮之氣之外,還有一股淡淡的陰邪之氣。
本質上並不明顯,可一旦與光正偉岸的紫金之氣凝聚在一起,所造成的反差感就會尤為明顯。
……
而與此同時,經過許多前戲鋪墊,恭王自認為時機差不多了,終於是將話題拉回了正軌。
“本王聽說司天監掌握一種占卜之術,除了占卜運勢等事之外,亦可知曉他人所在方位,不知是否為真?”
這便算是交換條件了。
春分微微點頭,而清明則開口問詢:“不知殿下是想測算何人方位?如果沒有外在抗力的話,下官眼下即可開始佈置。”
“清明少監客氣!”恭王笑著搖了搖頭,旋即指節輕敲了敲桌面,在後邊侍立的羅宏立馬會意,從袖中取出一隻錦盒,雙手呈遞到二人身前。
“道長,請。”羅宏不顯刻意的拿起茶壺,為道長倒了杯熱茶。
“多謝了。”孟然心如明鏡,只是緩緩點頭。
一旁,春分與清明看過錦盒之後,面色皆是一沉。
“恭王殿下,此事恕我等難以相助,司天監有著嚴苛規定,監正大人更是時常警戒——司天監不得與王朝氣數有任何牽扯,一絲一毫都不允許。”清明正色道。
“此事非同小可,我等無權干涉,還望恭王殿下恕罪。”春分同樣搖頭。
“兩位少監大人,這……”
羅宏有種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覺。
尋求司天監幫忙是他的主意,而關於真王墓的線索也已經告知了對方,雖然只是模稜兩可的訊息,但對司天監而言也算“雪中送炭”了。
結果怎麼能這樣呢?
羅宏還想爭取一下,卻聽恭王忽然“呵呵”輕笑了兩下,不甚在意道:“無妨無妨!司天監的規矩本王省得,自然不會難為兩位少監的!”
說著,舉起茶盞輕啜了一口,悠然放下,顯得雲淡風輕,看不出絲毫情緒。
春分同樣鬆了口氣,司天監雖然依附王朝,但並非從屬關係而更類似合作,但話雖如此,若是可以的話,他們也不願意與這位正得勢的親王起什麼過節。
至於清明還多了個心眼,暗自對著恭王施展望氣術觀察,發現並非虛言客套之後,這才終於放在心來。
不過這些在孟然法眼之中則完全不同。
‘隱藏在紫金之氣中的那縷陰邪氣息濃郁了幾分,這位恭王似乎有些心急了。’孟然平靜的笑了笑。
王朝氣數牽扯重大,因果眾多而業力自然更多,輕易沾染不得;即便是要陰司城隍同樣避而遠之,唯恐因為過深的運勢牽扯而引火上身。
關於這點,孟然雖然要好一些,但也沒義務插手朝堂之事,當然也同樣沒心情。
‘自家事還是關起門來內部消化的好。’
孟然默默喝著恭王府的茶,搖了搖頭,感覺還不如榮山的野茶葉有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