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鬱無虞鳳眸凝重,堅毅道:
“我雖不信他們,但是我信你。倘若他們容不下我,肯定也容不下你,就讓我以身入局擋在你前面,替你抗傷吧。”
一聽這小子話裡又有對映自己的意思,高長恭立即出聲打斷——“哎等等?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看不慣你,跟她有何關係?”
“如果你們重視她,自然不會對我下死手,如果你們不重視她,連她都護不住我,那我就當用自己的死,來喚醒她的鬥志了,正好讓她看清你們的本性。”
瞧著少年党項王一臉平靜,不卑不亢地說著狠絕的話,高長恭心頭一堵,頓時噎住。
而元無憂聽罷,也皺眉垂眼,陷入沉思。
但很快就回了他一句:“知道了。我能肯定的是,你知道我的脾氣,我自己受委屈可以忍,但不會讓身邊人替我受委屈。”
“嗯。我知道,但我最怕你委屈自己。”
倚靠在車廂牆壁上的姑娘,聞他所言,驟然將鋒利的劍眉一挑,褐色眼眸一抬,滿眼成竹在胸地,笑看著眼前的軍服少年。
“放心,我不是那吃啞巴虧的人。我…你還不瞭解嗎?”
萬鬱無虞對視上她那雙琥珀般明亮的眼睛後,心頭驟然一跳,在看懂她眼裡如常的勢在必得後,就知她的隨遇而安是真的心裡有數。
他頓時欣喜若狂,忍不住發問:“你也沒打算久留是不是?我還等著你……帶我去嘎仙洞祭祖呢。”
元無憂把搭在薄被上的手一抬,順勢笑吟吟道:“當然啊,我這回身入虎穴,就想試探出他們是怎麼想的,也算給齊國最後一次機會吧。”
她語氣從容但篤定,堅定的眼神在車廂裡熠熠發光。
“他們要是還像從前一樣只想利用我,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我也有理由一走了之,不是嗎?”
元無憂不能明說的是,她表現出的深情,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無情。她貪色不好財,一方面是迷惑男人,一方面是泯然眾人。
比起貪色,她更貪權。順她者她寵,逆她者她壓,男人和情愛從來不是絆住她的主要原因,所得利益和牽扯到的勢力資源才是。
聽到這裡,萬鬱無虞果斷把潔白瘦長的五指攥起拳頭,烏亮鳳眸凝重,堅毅地望著面對面依靠在牆的元無憂道:
“那我正好陪在你身邊監工,反正我見不得你受一點委屈。”
倆人這番推心置腹的話,加上這麼凝重的表情,跟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對暗號似的,把高長恭聽得瞧得心裡雙重難受。
“你們這話是在對映我嗎?我高長恭何曾讓無辜者受委屈了?”
最後,萬鬱無虞還是被蘭陵王趕下車了。
坐在病榻上的元無憂想阻攔,掙扎著要下榻,卻被男子結實的長臂一伸,就給攔住了。但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被趕下車還戀戀不捨,拿眼神勾人的少年党項王。
高長恭前腳剛抬手撂下馬車門簾,擋住了倆人纏綿不斷的視線,後腳就把姑娘摁回病榻上躺著,無奈道:
“放心吧,我不會虧待他這個孃家人的,再說了,我是那種小氣惡毒的人嗎?你還不放心我嗎?”
元無憂就算心裡再不放心高長恭,此時表面上,也得表現的信任高長恭,唯恐他氣急之下跟她唱反調,真不幹人事了。
畢竟在這條回程路上,他蘭陵王高長恭就是王道,說一不二。
隨後她便不卑不亢地順著他的話說:“既然知道是孃家人,你可不許怠慢他啊。醜話說在前頭,就算你得罪我,我都能看在咱倆的感情上隱忍,但如果你欺負他,我可忍不了。”
“嗯,放心。”高長恭下意識答應完,才將黝黑鳳眸微眯,眼神含笑。
“我從來愛屋及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陪嫁男僕,我肯定會優待的。”
“我不擔心你,就擔心你弟弟,等回到了你的封地,就離安德郡不遠了,他跟萬鬱無虞的仇恨,你又不是不知道……”
高長恭糾結了一番,到底要不要告訴她自己弟弟沒走的事實,隨後想到,這一路上,她肯定早晚會和阿衝見面,只得小心翼翼道:
“我若說……阿衝就在隔壁馬車裡,你是什麼心情?”
“啊?!”元無憂愣了一下,隨後滿臉嚴肅地,瞪著眼前的俊美男子。
高長恭只得一五一十,跟她說清楚。
而元無憂得知高延宗並未走成,還就在後面的馬車裡呢,也沒佯裝驚訝,畢竟她現在,可比高長恭更瞭解他那個狐狸成精的弟弟。
元無憂只誠懇地誇了下高長恭的坦誠,就把面前的男人哄的,嘴角壓制不住的上翹,漆黑鳳眸滿含深情地望著她。
這次元無憂以身入局,棋出險招,劍走偏鋒,就沒打算跟任何人同謀,只為勝天半子。
幸好目前看來,此招有效。
高長恭就絲毫沒懷疑元無憂是故意選了他,順水推舟跟他走的。
元無憂此舉,無論是表面上還是背地裡,都能起到迷惑作用,能讓齊國那幫自以為是的男人、以為齊國的美人計得逞了,她能為蘭陵王放棄江山皇權!
藉此坐實她昏君的名聲。
如果齊國主高緯等人,始終言行合一的尊重元無憂,拿她當一國之君、汝南女君,她也會佩服齊國的遵規守序,和高長恭完婚。興許還想出主意,幫齊國撥亂反正,復興漢室呢。
但是,倘若齊國那幫人真以為元無憂為情所困,甘願嫁為人婦相夫教子了,再對她輕視怠慢,甚至毫不掩飾的當後宅怨婦蹂躪折磨,那元無憂正好有了實證和契機!她就能借此機會,徹底跟北齊翻臉,一刀兩斷。
那樣的話,元無憂再斬斷北齊眾人對她的知遇之恩,與其撕裂開來,也就不會遭受忘恩負義的罵名。
故而來日,元無憂於北齊是敵是友,就看這幫人如何對待她這個“遠嫁”而來的媳婦了。
反正她也沒打算在齊國常住。
她本是天子劍,為何要做諸侯妻?
就連北周天子以後位相許,元無憂也只覺受到了侮辱,她一個自幼奔著皇位去的人,豈會甘願坐在任人宰割、供男人廢立的後位上?
——與此同時,車廂外。
孤身被趕下來的萬鬱無虞,又騎上了自己那匹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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