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昀揉了揉額頭,強行將自己從“力壓武林,比肩王重陽”的暢想中拉回現實。
殺人。
這個詞,他以前從未想過。
可今日之後,他感覺心底一扇門被推開了。
那種整個身心都在歡呼雀刺的沸騰感,讓他感到陌生,甚至害怕。
他能清晰地察覺到,在斬下那些頭顱時,他的靈魂深處,似乎潛藏著一股嗜血的衝動。
這才是他這些年拼命發展華山,十年如一日去求風清揚傳授《獨孤九劍》的根本原因。
他本想做個“苟聖”,卻又擔心真的踏入江湖後。
習慣了刀光劍影,在殺戮的路上越走越遠,變成連自己都恐懼的魔王。
這些年,便宜老爹嶽不群不下五次想帶他下山歷練,都被他以實力不足為由,一一回絕。
“莫非,殺戮對於修為,真有裨益?”
思緒回到修煉上,系統面板上那“心境通明”四個字。
非但沒能讓他安心,反而讓他生出幾分警惕。
不行,這事兒不保險。
他得去找個真正的明白人問問。
葉昀起身,穿過庭院,來到自己的小酒庫。
推開門,一股濃郁到幾乎化不開的酒香撲面而來。
庫裡整齊地碼放著數十個半人高的大酒罈,裡面裝的全是他的心血結晶——“醉雲仙”。
隨手拎起兩壇,葉昀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守拙居的夜色中。
……
嶽靈珊沐浴更衣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腦海裡,白日的一幕幕反覆回放。
兄長那張清秀的臉,在火光下冷得像冰。
他的劍,快得像一道光,每一劍都精準地帶走一條人命。
那個身影,既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又讓她覺得無比的陌生。
這真的是那個平日裡溫和愛笑,連自己殺條魚都要念叨半天的哥哥嗎?
她越想心裡越亂,索性翻身下床,想去找兄長聊聊。
可剛走到院門口,她就看到葉昀手裡提著兩個從未見過的酒罈,朝著後山方向去了。
那酒罈的封泥還未開啟,可僅僅是靠近。
一股奇異酒香便鑽入鼻腔,讓她渾身的血液都彷彿活泛了幾分。
嶽靈珊的小腦袋瓜裡瞬間冒出無數個問號。
三更半夜,帶這麼好的酒,去思過崖?
難道……思過崖上還藏著什麼人?是爹孃安排的秘密高手?
還是……哥在外面認識了什麼人,約在這裡私會?
一股強烈的好奇心混合著“捉姦”般的警惕,瞬間佔據了少女的心房。
她一咬牙,提起裙襬,施展起這些年從未落下的輕功,像只小狸貓,遠遠地、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
剛踏上通往思過崖那條熟悉的石階,葉昀還沒來得及走上崖頂。
一道蒼老而戲謔的聲音便毫無徵兆地在他耳邊響起。
“小子,長本事了啊,出門還學會帶尾巴了?”
葉昀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山道下方某個劇烈晃動了一下便瞬間靜止的草叢,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崖壁方向,提高了音量:“太師叔見笑了,珊兒頑劣,不懂事,讓她在下面待著就是。”
草叢裡,嶽靈珊嚇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死死捂住嘴,一動也不敢動。
話音剛落,一道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葉昀面前。
正是風清揚。
老頭子現身的第一件事,不是看葉昀,而是鼻子在空氣中用力地嗅了嗅。
那雙渾濁的老眼瞬間爆發出璀璨的精光,死死地、貪婪地盯住了葉昀手中的兩個酒罈。
“好酒!”
他先是由衷地讚歎了一句,隨即臉色一變,吹鬍子瞪眼地指著葉昀的鼻子就開始罵:
“好啊你個小滑頭!老夫今天算是看透你了!
拿那些淡出鳥來的女兒紅、竹葉青當‘保護費’,糊弄了老夫整整十年!
真正的好東西——這‘醉雲仙’,你他孃的現在才捨得拿出來?”
風清揚一把搶過其中一罈酒,也不用開封,手指在壇口一拍。
“砰”的一聲,泥封炸開,濃郁的酒香瞬間瀰漫了整個山頭。
他仰頭猛灌了一大口,臉上露出極致享受的表情,喉結滾動,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可嘴上卻依舊不饒人:“說!今天又有什麼屁事要求我這糟老頭子?
是不是在山下被人打斷了腿,跑回來讓老夫給你接骨?”
葉昀苦笑著搖了搖頭,也不辯解,提著剩下的一罈酒,徑直走上崖頂。
風清揚罵罵咧咧地跟在後面,一口接一口,片刻功夫。
一罈十斤的“醉雲仙”竟被他喝下去了小半。
崖頂,月華如水。
葉昀將酒罈放在一邊,拔出“青冥劍”,默默地練了起來。
他練的不是精妙的招式,也不是新學的獨孤九劍,而是最基礎的“劈、刺、撩、掃”。
可就是這最簡單的動作,在他手中,卻蘊含著一股沉凝如山的殺氣。
每一劍揮出,都帶著風雷之聲,彷彿要將眼前的空氣都斬成兩半。
風清揚喝著酒,眯著眼,靜靜地看著,沒有說話。
一套基礎劍法練完,葉昀收劍而立,臉上故意露出一副心事重重、武道遇阻的模樣,長長地嘆了口氣。
“太師叔。”他轉身,對著風清揚躬身行禮。
“弟子今日下山,手刃了數百匪寇。本以為是行俠仗義,心中快慰。
可回山之後,卻總覺得心中殺伐之氣過盛,戾氣纏身。
以至於劍法都失了往日的平和,內力運轉也似有滯澀。”
葉昀抬起頭,眼中帶著恰到好處的迷茫與痛苦。
“弟子……是不是走錯了路?”
風清揚又灌了一口酒,不置可否地“呵”了一聲。
葉昀知道火候到了,看似不經意地,將自己那番“悟道”的成果,包裝成一個狂悖的疑問,拋了出去。
“弟子甚至……甚至生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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