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後山,思過崖。
月華如練,傾瀉在孤寂的山巔,給嶙峋怪石與虯結古松鍍上一層清冷銀光。
夜風自崖下盤旋而上,帶著山澗的寒意,吹得松濤陣陣,嗚咽如訴。
葉昀提著兩壇酒,一步步踏上崖坪。
他的腳步很輕,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裡,幾乎聽不見聲響,唯有衣袂在風中微微拂動。
崖邊,孤松之下,一道枯槁的身影盤膝而坐,正對著無盡的雲海。
一動不動,彷彿已與這山、這石、這夜色融為一體。
是風清揚。
葉昀走到他身後三步處,站定。
他沒有行禮,也沒有出聲。
只是將兩壇用料最足、年份最久的“醉雲仙”輕輕放在地上,泥封開啟。
一股馥郁醇厚的酒香瞬間溢散開來,勾得腹中酒蟲都開始騷動。
做完這一切,葉昀緩緩伸出右手,立於胸前。
他沒有說話,而是將體內大成的《紫霞神功》催動到了極致。
“嗡——”
一團精純無比的淡紫色氣勁在他掌心盤旋升騰,將周圍的空氣都灼燒得微微扭曲。
那內力雄渾浩瀚,滿而不溢,卻始終被禁錮在掌心一寸的方圓之內。
如同一頭被無形囚籠困住的猛獸,躁動、咆哮,卻無法掙脫束縛,離體而出。
良久,葉昀收功,掌心的紫氣斂去,周遭的空氣恢復平靜。
他這才對著那道背影,深深一揖,聲音裡帶著求道的懇切。
“太師叔請看。弟子自覺內力已滿溢如湖,卻始終被一層無形之蓋死死壓制,無法化氣升騰。敢問太師叔,此關,何解?”
不等風清揚回答,葉昀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將自己的思考和盤托出。
“弟子也曾自省,是根基不純?還是火候未到?”
他故意將自己的猜測引向了“根基”和“火候”這兩個最常規、也最容易想到的方向。
崖邊的風清揚,終於動了。
他沒有回頭,只是伸出乾枯的手,憑空一抓,地上一罈“醉雲仙”便被一股無形的氣勁攝入手中。
他拍開泥封,仰頭灌了一大口,任由那醇厚辛辣的酒液在喉間炸開,半晌,才滿足地哈出一口酒氣。
“好酒。”
他讚了一聲,這才緩緩睜開眼,那雙本應渾濁的眸子在月光下,亮得駭人。
他轉過身,看著葉昀,眼中沒有嘲諷,只有一種看透一切的平靜。
“你能察覺到那層‘天地之蓋’,說明你的武功,確實摸到了門檻。”
風清揚點了點頭,肯定了葉昀的境界。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銳利起來。
“但這個‘門檻’,不是問出來的,也不是想出來的。武學,終究是身體的學問。”
風清揚站起身,枯瘦的身影在月下拉得很長。
他走到崖邊,隨手摺下一根粗細正好的松枝,枝葉盡去,只留下一根光禿禿的木棍。
“你言內力如湖,無法升騰。”
風清揚用松枝在堅硬的崖坪上畫了一個圓,“那我問你,湖水,如何化為雲氣?”
葉昀一愣,下意識地答道:“需烈日蒸騰,或狂風席捲。”
“說得好!”風清-揚眼中陡然精光一閃。
“可你現在連風都感覺不到,又如何知道自己該乘風而起,還是該聚力成日?”
他手腕一振,將那根松枝如劍一般遞出,遙遙指向葉昀。
“拔劍,用你最強的招式攻過來。讓我看看,你的‘湖’裡,到底裝的是什麼水。”
話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葉昀心頭一凜,反手握住背後的劍柄,緩緩抽出“青冥”。
“嗆——”
一聲清越的龍吟,一抹清冷的輝光在夜色中流淌開來,將周圍的空氣都映照得森寒了幾分。
劍身上那隕鐵特有的暗色花紋,在月光下閃爍著幽秘的光澤。
風清揚的目光在“青冥劍”上微微一頓,點頭道:“好劍!可惜,用劍的人,火候差了些。”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動了!
沒有半分徵兆,風清揚的身影彷彿被風吹散的幻影,一步便跨越三丈距離。
手中那根平平無奇的松枝,竟帶起了尖銳刺耳的破空之聲!
其勢之烈,猶如銀蛟出海,直刺葉昀胸前“膻中穴”!
這一刺,看似簡單。可劍鋒未至,一股無形劍網已將葉昀徹底籠罩,封死所有生路!
葉昀瞳孔驟然收縮,只覺一股凌冽無匹的劍意撲面而來,壓得他呼吸都為之一滯。
這股劍意,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要純粹、都要恐怖!
來不及多想,他體內《紫霞神功》轟然運轉,磅礴內力盡數灌入“青冥劍”。
不閃不避,不求變化,只以最純粹雄渾的力量,一劍橫削!
他要以力破巧!
“噹!”
松枝與劍鋒碰撞的瞬間,一聲清脆至極的金鐵交鳴之聲在崖頂炸開!
風清揚手中那看似柔弱的松枝,在內力灌注下,竟堅逾精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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