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都閉嘴!沒有人說過帶她離開,更沒有人說過拋下這片領地!
現在、所有人都退回到你們的家裡。等明天醒來,太陽還會照常升起,你們揣測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衛兵,把這兩個造謠的賤民關進大牢裡——不,現在就送上絞刑臺!
我要讓她們明白,詆譭她們寬厚的領主、在鎮子上散播謠言的下場!”
既然懷疑的種子已經紮根,那多餘的辯解也無濟於事。
胡斯不能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強硬地下達命令。
幾個衛兵也無法分清真相,但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敢違抗貴族。
可就在他們手持長矛,直指兩個姑娘的同時,林恩神父已然擠出了人群:
“那就將我也一併處死吧!”
他幾乎是在扯著嗓子吶喊,
“是我告訴他們,獸人將會踏碎這片土地。也是我告訴他們,只有逃進森林才能活下去——
如果您仍舊這麼執迷不悟,妄圖將真相埋葬,也請把我一併處死!”
“礙眼的老東西。”
胡斯抽出腰間的迅捷劍,指向那個德高望重的老人,
“那就如你所願,一併押走!”
“不、大人,您不能這麼做!”
哪曾想鎮民的反應愈發激烈,老大衛甚至顫巍著持握草叉,擋在了老神父的身前,
“您不知道,林恩神父救過鎮子上的所有人。他為我們採摘草藥、治病救傷,在我們感到迷茫的時候,為我們指引方向……”
那關我什麼事?
“這個老傢伙試圖散佈謠言,破壞領地安寧。誰敢包庇他,都將以同罪論處!”
胡斯看向幾個猶豫的衛兵,大喝道,
“你們能活到現在,全都仰仗梅爾老爺的仁慈與恩澤。而不是一個混淆視聽、散播謠言的老東西——”
“放你媽的屁!”
一聲叱喝突兀打斷了胡斯,他當即大怒:
“誰!?是誰的嘴如此惡臭!?”
唐奇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回答廢話之上。
只是持握著一把魯特琴,從人群中一併走出來,站在了凱瑟琳的身邊。
“是你!?”
胡斯這下反應過來,那個忽悠衛兵設下絆馬索的‘傭兵’,到底是誰了。
這是個掌握著音樂魔法的吟遊詩人,他有蠱惑人心的力量。
此前在森林營地的時候,他便已經察覺到。
唐奇冷笑一聲,將氣勢頂到力所能及的最高:
“我也十分好奇,究竟誰的嘴會如此惡臭?
竟敢隨意的不分黑白、顛倒是非——”
“來人、把他拿下!”
衛兵也在受傷時得到過神父的幫助,所以不敢恩將仇報。
卻無所謂對待一個陌生人。
可他們才要提著長矛衝殺過來時,一面塔盾轟然從天空墜落。
“轟隆!!!”
砸下的頃刻,崩裂了他們面前的土石,震盪的餘波將數個衛兵震退了數尺之遙。
等把塔盾撤去,胡斯這才看到那個茂密鬍鬚的矮人,甩著手裡的釘頭錘,一副看他笑話的模樣。
這不是星梅鎮的衛兵可以解決的。
爆狼“噓”的吹響口哨,眾人轉瞬瞧見,那被安插在村官宅邸的十個傭兵,全副武裝地向著鎮民的方向包圍而來。
他們還以為只是單純起了衝突,暫時沒能意識到頭領上一秒還要棄他們而去。
傭兵頭子則倍感麻煩地取下背後巨劍,站在梅拉德的身前嚴陣以待——
他其實不想跟這矮人硬碰硬。
【檀木林的爪牙】,三年前就比他們傭兵團的名號響亮了。
唐奇手掌拍出了一道絃音,同樣拉緊了所有人的心絃:
“我請問你——
是哪張嘴把挑破領民腳筋,只為自己逃命的行為,稱之為仁慈?
是哪張嘴把千百枚金幣的貨物,只花10金幣收購的貪婪,稱之為恩澤?
是哪張嘴把帶領所有人送死,卻偷偷護送一頭白豬出逃的事實,稱之為揣測?
又是哪張嘴,寧願讓三百口人被圈禁在這方寸之間等死,也不願去犧牲那頭在城裡歌舞的豬玀半分利益,編織冠冕堂皇的謊言?”
胡斯臉色鐵青,向著一處的衛兵大喊:
“射箭!堵住他那張大放厥詞的爛嘴!”
天色仍暗,但柵欄上的火光為衛兵少許辨清著方向。
唐奇離他們並不遙遠,只需向平常一樣拉弓、放矢,便足以將他,乃至身邊的兩個姑娘射成刺蝟。
可幾乎是同時,碎石大喝一聲,將塔盾猛砸地面,邊沿都嵌進了泥土之中。
在箭矢離弦的頃刻,塔盾的正中心,霎時迸發一抹淺白的靈光。
它轉瞬即逝,卻猶如放下了信標,將那破空而來的箭矢牽引,“咚咚”幾聲,盡數撞擊在了塔盾的正中心,摔落地面。
【吸矢盾】,唐奇哪能想到這看似不起眼的厚重盾牌,竟還是一件珍稀級別的防具。
“怎麼,我嘴裡的真相,傷到你那不明是非的小心臟了是嗎?
我知道你很憤怒,作為你是他養的好狗——
忠誠到哪怕你主人那張肥胖的肚皮下,嚼碎了再多領民的骸骨。
也要為他蓋上絲綢的襯衣,打好端莊的領結,拿謊言粉飾他犯下的罪行!”
眼看唐奇的身前有人抵擋,胡斯擰緊眉頭,向他身後的鎮民怒吼:
“你們、所有人,都給我滾回自己的家裡去!
那些執迷不悟,還要聽這個惡棍胡攪蠻纏的人,都將受到嚴苛的懲戒——
少爺已經給予了你們足夠的仁慈,不要怪我沒給你們機會!”
他話音一落,爆狼便向前甩手,十餘個武備精良,裝備齊全的傭兵已然抽出鋥亮的劍盾。
劍上映襯著隱約的火光,已然證明著它的鋒利。
聽到動靜匆匆趕來的二十個衛兵,也穿插在他們的間隙中,有些緊張地持握長矛,威脅著被圍攏的鎮民。
拋開那些沒敢走出家門的,這附近其實已經等候了將近兩百人。
但拋開老弱婦孺,真正稱得上力壯的卻不足百人。
他們少有練過武藝的。
甚至無需那些湊數的衛兵,單是這十個全身鍊甲的傭兵,只需多花時間,都足以將他們斬殺在此……
武力的壓迫,赫然讓他們膽顫心驚。
老大衛看向那坐在牛車上,緊緊抱住喬治,瑟瑟發抖的妻子。
他與大多數人一樣,已經無心理會、爭論真相與否,是非對錯。
他們現在只想活著。
“滾回你們的屋子,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
也許……
為了家人,為了活命,他們真的該滾回去。
他們手上拿的只是農具,那些人卻真的持握利刃。
就這麼回去,等待著天明。
也許一切都是杞人憂天,沒有獸人會抵達這個小鎮。
他們還能在梅爾領主的治下,度過自己的餘生?
“我、我——”
“錚——”
一宣告亮的掃弦,打斷了他的猶豫。
手掌拍在琴身的節奏,轉而炸響在老大衛的耳邊:
“砰砰、啪!”
“砰砰、啪!”
“砰砰、啪!”
他記得這個節奏。
那晚,在他迷濛醉倒在金色橡樹時。
正是這個節奏穿透了他的耳膜,將他驚醒,連帶著心胸也跟著一併燥熱。
它是如此的簡單、又如此的……難忘。
老大衛猛然睜起雙眼,驚悸般回過頭去,看向那個背對著他的詩人——那個颳去了鬍子,換新了皮衣的流浪漢。
原來是他!?
唐奇揚聲高歌:
“抄起你的鋤頭,哪怕殺人放火;
昂起你的腦袋,就算喉嚨喊破——”
“他在唱什麼鬼東西?”
胡斯從沒聽過這類蹩腳的歌謠。
他一生聽過許多曲目,高雅些的譬如《月夜奏鳴曲》。是泰倫帝國的首席樂師所親自撰寫,韻律猶如浮在漣漪上的月光,憂鬱而深邃。
簡陋些的,也有少爺經常愛唱的《兄弟之歌》。韻律簡單、朗朗上口,歌頌了一對自願放棄王位,攜手遊歷大陸的兄友弟恭之情。
縱使如此,也不會用這麼淺顯易懂的詞語。
只有那些大街小巷中,不諳世事的孩童們所哼唱的兒歌,才會如此不講究。
他揮了揮手,示意趕來的衛兵將長矛指向唐奇。
碎石注意到長矛突刺而來,就要調轉塔盾的方向,意圖將衝來的衛兵撞飛出去。
可爆狼已然大喝一聲,猶如獵豹奔行而來。
鐵靴剎在碎石的面前,拖行的大劍赫然向碎石的肩頭斜劈而去——
【上旋斬】!
這是個經驗豐富的戰士,碎石只得拿塔盾作擋,龐然重力轟在盾牌的邊沿,沒能寸進,卻直接將碎石挑飛高空。
爆狼與他一同飛起,手中大劍猶如月牙掄下,要斬向碎石的脊椎。
【盾衝】——
碎石的盾牌豁然爆發一股斥力,將等同高度的爆狼震地向後跌去。
可他已來不及為唐奇阻擋長矛,匆忙向他看去之時。
唐奇已然抽出了跨在腰間的漆黑彎刀。
那是【蛇吻】。
相比於長劍,彎刀已然稱得上輕便。
可這把蛇吻的重量,卻還要減去一半。
比之地精的彎刀更輕、更利。
【警覺】使他尋到了長矛戳刺而來的軌跡,他踏步向前,側身躲避,但持刀的手卻沒有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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