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夜色下,唯一無法映襯出火光的鋒刃。
它如此隱蔽,如此迅捷,猶如隱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露出尖利的獠牙。
無論衛兵是受到誰的指使。
當他們決定揮動武器的那一刻,唐奇便不會留情——
刀鋒抹過了衛兵的喉嚨,濺出的血花噴灑在他的臉頰。
“卡倫!”
似乎沒人想過,他們的同僚死的竟如此之快。
這些衛兵有些是星梅鎮的土著,有些是領主廉價聘請的遊民,他們並非沒有戰鬥的經驗,只是在星梅鎮安逸了太久,見血的機會不多。
以至於滿身汙血的唐奇,足以嚇得他們有所遲疑。
唐奇沒再乘勝追擊,而是繼續高歌:
“當他們歌頌過去的時候,是誰在為明天拼搏?
在他們錦衣玉食的今晚,是誰在被金錢脅迫?
這世道太讓人難過——
讓有錢的闖禍,沒錢的背鍋!”
仍然是那堪稱簡陋的旋律,仍然是那淺顯易懂的歌詞。
可時過境遷,唐奇沒有身處在酒館裡,酒鬼們也不在醉生夢死之中。
可他們仍然明白,在生命被威脅的當下,是誰在遠方的龍金城中,踏著宮廷的樂曲翩翩舞蹈——
梅爾·巴瑞。
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新的國家升起,舊的王朝墜落;
請讓神明訴說,誰在為原野蹉跎?”
許多人還記得這首歌謠,卻沒人響應他的歌聲。
他們當然知道,為土地付出心血、蹉跎一生的人是自己。
可他們不敢說。
只有讓別人代替吶喊:
“是我、是我!”
唐奇躲過飛來的箭矢,撕扯著自己的喉嚨。
他要讓歌聲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
老大衛依稀記得接下來的歌詞,下意識在心中默唸起之後的內容。
可他很快便發現,唐奇的歌聲突然迴轉,像流水一般順滑地,回到此前的一句:
“請讓神明訴說,誰在為原野蹉跎?”
沒有人回應他。
“請讓神明訴說,誰在為原野蹉跎?”
他們在心裡回應他。
“請讓神明訴說,誰在為原野蹉跎!”
“是我、是我!”
安比用歌聲回應他!
她記得釀酒的每一個步驟。
記得她為此耗去的每一分精力、每一秒時間。
姐姐常說,‘付出是要有回報的’。
所以她斤斤計較,從不讓那些滿身酒氣的酒鬼們,在她的酒館賒賬一個銅幣。
唯獨面對那些貴族,那些不勞而獲的貴族。
她沒辦法賺取到一分的成本。
這些不種地、不釀酒,甚至不付錢的人,憑什麼能夠享受到姐姐辛勞那麼久才換來的梅酒?
“請讓神明訴說,誰在為原野蹉跎?”
“是我、是我!”
凱瑟琳回應道。
林恩神父也回應道。
老大衛張了張嘴,想要回應。
因為他的眼前,恍然是自己那片金色的麥田。
是日復一日揮灑在田野上的汗水。
是那座雨夜下漏風滲雨的房屋。
他的妻兒。
和那勞作半生,卻只積攢下零碎銅幣的錢袋。
他那壓迫、潦倒的一生。
“誰在為原野蹉跎!”
“是我、是我!”
他脫口而出。
他身邊的人脫口而出。
那些被威脅的、被壓迫的、對貴族心懷怨懟的人脫口而出。
只在這一刻。
他們心中那對‘特權者’的不滿、對領主的不滿、對這生活的不滿——
這些被積壓的‘柴薪’,終於被歌聲點燃。
猶如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熔漿裹挾著憤怒與嫉恨,一併從炙熱的山口噴湧而出!
唐奇掃下激烈的絃音,亦如噴湧時的轟鳴!
“抄起你的鋤頭,哪怕殺人放火;
昂起你的腦袋,就算喉嚨喊破!
去他媽的英雄,去他媽的傳說;
去他媽的地主,去他媽的生活!”
“去他媽的地主,去他媽的生活!”
人們和而高歌,響徹在呼嘯的風聲裡。
他們手中的火把,亦如不滅的星火,隨著他們的歌聲搖曳。
向著傭兵們圍攏而去。
“誰反抗就殺了誰!”
他們遵從胡斯的命令,要揮動起自己的長劍。
“剪掉他的山羊鬍子!”
碎石都彷彿為之顫動,塔盾橫檔爆狼揮來的巨劍,在劇烈的碰撞中,盪開了他的劍鋒。
那專門為破甲而生的釘頭錘,硬生生砸中了他腰腹的鋼板。
“咣——”
巨力襲來,爆狼感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歪斜。
他無法立刻揮動巨劍進行反擊,只能趔趄地維持平衡,腳步變得凌亂。
碎石猛地踢向他失衡的下盤,將偌大個戰士踢倒在了地上。
手中的釘頭錘高高舉起,連帶著笑聲都跟著激昂:
“他媽的,終於能打中你的腦袋了!”
那久經沙場的錘子,映照在爆狼的瞳孔中。
迫使他想要逃離——
他似乎一生都在逃離。
不願將自己的一輩子撲倒進農田裡,於是他逃出了家鄉。
不願再接取那些繁瑣而無趣的護送,於是他逃到了長城。
所有人都知道,他曾參與過那場慘絕人寰的南方保衛戰。
卻鮮有人知,他帶著殘兵逃回龍金城的事實。
如今,他又從獸人的手中逃回到星梅鎮。
還想從這片即將被踐踏的土地,逃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可在錘子襲上他頭上鋼盔的最後一秒,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或許逃不動了……
出乎意料的,他沒有感覺到多少憤恨。
畢竟當他選擇成為傭兵的那一刻,便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局。
幸運女神曾眷顧過他,卻不會每次都施下她的恩澤。
比起憤恨、不甘,他更多是覺得鬱悶:
“他媽的。這一趟跑的真不值……”
“咣——”
碎石手裡的錘子,將爆狼的鋼盔鑿地凹陷,連帶著殃及到他的頭顱,濺起了猩紅的熱血。
“老大!?”
農民們手裡的草叉,架在了傭兵的劍前,不再顧及反抗之際,身上被扎出的血洞。將傭兵們團團包圍,嘶聲力竭的歌唱。
傭兵們失去了頭領,更因這震耳欲聾的歌聲遲鈍,他們顯得無所適從,只能看向自己的僱主——
胡斯謾罵著那些不顧死活的賤民,卻發現自己的喊聲唯有被淹沒的結局。
而唐奇已然抽出手中的黑刀,在高歌中向著主僕二人的方向衝去。
他不是黑蛇,沒有鬼魅一般的速度。
以至於胡斯能清楚瞧見他的動向,背過左手,將刺劍直立在他的胸前:
“少爺,退後!”
這是個掌握著音樂魔力的詩人,但很顯然,他並沒有掌握太多武藝。
那柄彎刀固然鋒利,可倘若落在一個菜鳥的手上,也不會造成多大的威脅。
而他手中的迅捷劍,這種專為決鬥而生的刺劍,從不會懼怕任何一次正面的對決——
胡斯看清了唐奇的攻勢,只需歪頭,便輕鬆躲過了他的刺擊。
“粗劣的技藝。”
粗糙到,這甚至不配稱之為決鬥。
眼看對方暴露空門,他冷笑一聲,抖動手腕。
細長的劍身劃破風聲,劍尖已然直取唐奇的胸膛!
輕鬆的命中。
感覺為了把唐奇的計劃捋明白,導致這段劇情寫的略慢。但又覺得不寫,沒辦法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想來想去,覺得可能是因為新書期日更4k,導致週期拉長了。所以如果還有心力,除開今天的五千字之外,晚上也許會再加更一章。
舔著臉求一求大家的追讀!!!!
至少也希望能追讀到下週一!!!!(似乎關乎三江)
這對作者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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