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奇這時才瞭然道:
“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麼秘寶。”
“沒有!那一趟我們不僅什麼都沒得到,還賠進去了法爾託的一條命、馬克溫的一條腿、老子的一隻眼睛,夏爾緹的一身魔法——還有黑蛇的未來。”
“什麼意思?”
“他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
碎石瞥了一眼自己身旁那杯盛滿酒液的杯子,最終,摘下了那自始至終遮擋他獨眼的眼罩。
唐奇看到了那個空洞的眼眶。
隱約間,一抹漆黑的靈光縈繞在他的眼眶中揮之不去:
“他替我承受了致命傷,但我還是瞎了一隻眼睛。
而他……或許還能支撐個五年、十年?誰知道呢。
但這就像是受到了無法解除的詛咒,讓我們的身體在不可逆轉的惡化——
如果不是馬克溫還懂得一些治療的法術,當年我們連走出大荒漠的可能都沒有。”
等到將眼罩重新戴回去後,矮人才冷哼一聲,
“所以他才草率地解散隊伍,把一切都鬧得不歡而散。
再讓我跟著他,把一切的後事辦好……
所以懂了麼——什麼‘秘寶’,無非是一群貪婪卻沒膽量的傢伙們杜撰出的謠言。
正因為這些人比我們還要無能、還要恐懼,連踏入大荒漠的勇氣都沒有,才讓我們這群失敗者成了他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所以……別去再打那什麼大荒漠的主意。你不會比當年的我們更有能力。好好留著你那短暫的生命,比什麼都強。”
在矮人的勸阻中,唐奇終於明白當日黑蛇所勸誡的真誠。
當新星詢問他究竟得到什麼的時刻。
他沒有瞞騙任何人——
“什麼也沒有。”
那就是真的什麼也沒有。
沒有傳奇、沒有寶物、甚至沒有冒險下去的勇氣。
只有在冒險的最開始,就因為恐懼與無力,而離開那片失落廢墟的‘失敗者’們。
唐奇這才意識到,並不是每一段冒險,都能擁有一段跌宕起伏的歷程、驚心動魄的經過、圓滿凱旋的結果。
那些有關於黑蛇一行人的謠言,傳頌地越離奇、越宏偉。
就顯得真相越冷酷、越荒誕。
以至於讓無聲的沉默持續了很久。
“你說得對。”
唐奇也跟著嘆了口氣,
“大荒漠,這根本不是我現在所能染指的話題。”
“……”
碎石沒有回應他,更沒有為勸阻一個無知的人而感到鬆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有那麼一瞬間發覺‘瞭解’一個人,似乎並不需要100年的時光。
至少在此時此刻,他已經猜到了唐奇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但是,等到哪天我擁有更強的力量之後,無論如何都要走進去探索一場。不然——”
“不然豈不是白活了?”
碎石嗤笑一聲,看向身旁空落落的位置,接下了他的話茬,
“果然,你們、不,我們都一樣。‘哪怕是死在這條路上,至少也不會覺得後悔’,是麼?”
“當然。”
“我們之前都是這麼想的,直到我們真的要死在路上。你遲早會有那麼一天的。”
碎石搖了搖頭,根本不相信唐奇的大話。
唐奇卻說:
“可如果我已經死過一次了呢?”
正因直面過死亡,才能更加了解活在這世上的意義。
當直視唐奇那平靜的目光時,就連碎石也變得遲疑,不再篤定——
也許,這個人類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純粹。
“是嗎……”
於是他向著唐奇舉起酒杯,
“那在證明給老子看之前,你可千萬別死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裡。
不然我一定會笑話你一輩子的!”
“怎麼可能呢?”
唐奇碰上了矮人的酒杯,將最後的黑啤一飲而盡。
“哪怕是死,我也會死在世界的最高處。
到時候,你就算是仰著脖子抬頭看去,也找不見我的蹤影!”
“滾!”
矮人不再吝嗇自己的啤酒,將唐奇的酒杯一把奪過,填滿空杯後又砸在了他的面前。
唐奇懶得再多說什麼,舉起酒杯,又是一飲而盡。
他明白,今夜之後,碎石就會離開龍尾關,踏上新的征途。
他也一樣,只不過會去得更晚一些。
而一時的分別不會抹去相伴的時光。
至少現在,他只需要珍惜這個夜晚。
……
清晨。
當唐奇渾渾噩噩從酒桌上被叫醒時,眼前已經瞧不見碎石的身影。
反倒是同樣一個矮個子,在他耳邊不斷呼喚起來:
“唐奇先生,我說的‘宣傳專家’來了,你不去看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