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山民也都緊巴巴的望著阿六。
阿六如今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怯懦之人,他被如此多目光盯著反而覺得有種快意,於是用手中的白玉杖敲了下地面,肅穆的開口道:
“無相大人已經知曉你們的到來。
神明仁慈,准許你們入寨。
但是你們也要拜無相大人,不可忤逆寨神的意志!”
聽到此言,一眾山民無不歡喜的叩首拜謝,定和雖然詫異這無相之神,可還是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就連一旁的遊均子都心中納悶,難不成無相最近變善了?
這群山民歡喜的走入了寨中,他們好奇的打量著深山中的寨子,而寨子裡的人也同樣好奇的觀望著他們。
遊均子知道,自己又有得忙了。
這麼多人入寨,確實是要忙上不少。
就在眾人都入了寨後,阿六才對那位元覺寺的和尚道:“這位禪師,無相大人有請。”
定和眉頭皺了下,“無相大人?不知施主說的這位,是人還是……”
阿六聽到這話頓時不悅道:“我們無相大人乃是黑石寨的寨神,是大山中的神明!你豈能不敬?”
定和也只好道了聲罪,跟隨著他一同走入了無相廟裡。
剛走入廟裡,定和便見一群孩童在廊間有說有笑的彈奏著樂器,他們個個身穿素色白衣,偶爾見打鬧嬉戲著,琴鼓笛鑼伴隨著簷上滴落的雪水流蕩耳側,竟有種別樣的樂感。
他不由讚歎道:“深山中還有這樣的一群樂者,別有禪意。”
“他們都是為無相大人作無相祭的,我是聽不出什麼,一群盲人能彈出什麼好曲來?”阿六搖頭的解釋了一句。
“盲人?他們……都是盲人?”定和詫異的問道。
阿六點頭道:“不錯,這些孩子也都是苦命人。是被山中的妖抓破了眼,成了瞎子。
若非無相大人仁慈,他們早就死了。”
“阿彌陀佛!這位無相確實是善者。”定和聞言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然後,他抬頭微微一看,卻見廟後的雪山上,堆積著無數皚皚白骨,頓時嚇了一跳,眼角直抽,指著後山道:“這……這座山……”
“無相大人就居在此山中。”阿六答道。
“什麼?”定和心中一顫,以滿山屍骨為洞府的神,真的是神嗎?
“好了,無相大人只請你入殿。你進去吧。”阿六把他帶到了殿前,出聲催促道。
定和無法,只能緩緩走入了有些黑沉的大殿裡。
誰料其剛踏入殿內,兩扇殿門便自發的合上,將神殿裡的光盡數掩去。
黑暗中高大的神像如同一尊巨人靜靜地站立在他面前,定和心止不住心頭驚顫,只能盤膝坐下,默默唸誦著心經。
白無相打量著眼前的和尚,說起來這還是他在雲澤山裡見到的第一個和尚,哪怕其身上毫無法力等諸氣,但白無相打心底裡就有一種不想靠近的感覺。
這和尚能一眼看穿骷髏山雪下埋藏的白骨,定然不是沒有本事的和尚。
白無相輕聲低笑一聲,迴盪在了黑暗的大殿裡,他化作一團陰風環繞著盤膝坐下的定和,然後化為一隻巨大的白骨魔影盤旋其身側,猛然鑽入了其腦海中。
定和唸誦的心經猛然被打斷,腦海裡浮現出了半月前他回到寺中的場景。
而白無相的心神裡同樣浮現出了定和腦海裡的畫面,他這是在讀取對方的記憶,或者說是窺探竊取對方的記憶。
肅穆莊嚴的寺廟裡,霧氣朦朧,看不真切。
定和臉上帶著詫異和不安行走在元覺裡,他跑到了禪房裡,往日那些偷懶的同門師兄弟都不見了,還有方丈主持的禪房裡都沒有人影。
整個寺廟靜悄悄一片,只有他慌亂的心跳和喘著粗氣的呼吸聲。
白無相也同樣皺著眉頭,他甚至親身顯化在了這記憶中的寺廟場景裡,眼前確實沒有任何盜匪的痕跡。
再怎麼說寺廟裡都有百餘人,哪怕是尋常妖物殺人掠命也不可能這般沒有留下一絲的痕跡。
白無相緩緩行走在青白石磚的地面上,霧氣在兩側緩慢的流動,他站在了元覺寺的寶剎大殿前。
殿裡,同樣是有著濃重的霧氣,白無相走了幾步,猛然停下步伐。
似乎……有什麼極其細微的聲息!
白無相閉上雙目,再次連通定和的頭骨,現實神殿裡的定和忍不住皺起眉頭,像是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一般,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虛無的幻境記憶裡,白無相再次睜開雙目,他微微側身抬首而看,素白光芒在眼中浮現,透過重重霧氣看向了大殿正中的佛像,只這一看,就連他都忍不住瞳孔一縮。
卻見霧氣繚繞的寶剎佛殿中,金子塑造的阿彌陀佛神像上泛著古舊的金色,那張慈眉善目的佛首仍舊帶著一絲愁苦看著眾生。
可其高大到觸及殿頂的金身上,赫然盤踞著一條巨大的玄蟒!
粗大駭人的蛇身一層層盤繞著大殿中的神像佛身,那顆蛇頭上竟然生出了一角,甚至盤繞在金身上的蛇腹下也有兩隻如同鷹一般爪子。
肅穆的神佛之相上卻盤踞著一條玄色妖蟒,慈悲的佛首與那顆蛇頭交相纏繞,如同依偎在了一起。
這……已非蛇蟒!
而是蛟!
甚至,不是傳說中的化龍之蛟,是以血食生靈,霍亂人間的孽蛟!
其即便修行再高,也化不成真龍,但如若造下無邊殺業,那麼其反倒是有可能成為天地難容的災厄兇獸,孽龍!
白無相只看了這一眼,那佛像上的蛟首便與他對視上了。
“轟~”
剎那間整個幻境崩碎,白骨洞中的白無相本體也痛苦的發出一聲鬼魅般的哀嚎。
神殿中,定和瘋狂的抱著頭顱,在地面上翻滾,甚至用頭撞擊著地面,哀嚎聲不止。
“孽蛟!”
白無相心中震動,這孽蛟,該不會是……烏龍寨的那條玄蟒吧?
。